林问枫只能紧紧捂住嘴巴，绝对不能发出半点声音，绝对！
想来林卿阳早就有预感会发生什么事，也清楚单凭他们林家，是无法对抗那些人的。他只细细叮嘱林问枫，无论发生什么，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更不要出来。
林问枫见祖父说得认真，只呆愣愣地点头。
父亲和母亲更是一副坦然赴死的模样，母亲还破天荒地做了一大桌饭菜，全都是林问枫爱吃的。
他不清楚将要发生什么事，他只知道大家都很不对劲。
母亲那般爱笑的人，今个儿眼圈红红的，总拽着自己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要好好吃饭，日后去了远处再也不要回来金陵。
林问枫不解，若是自己离开金陵，岂不是再也见不到爹爹娘亲，也再也见不到祖父，母亲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时至今日，林问枫还记得，那日母亲煨了一大碗红豆粥，清甜可口。
只是那粥放在眼前，却是食之无味。
那碗粥，终究还是没有喝完。
林卿阳拽着林问枫藏到他储存药材的地窖里边，就在院落的南边儿，隐蔽的很。这地方，除了林卿阳和自己儿子儿媳，还无人知晓。
“不要听，不要看，别出声......”
这是祖父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哪怕到了现在，依旧是清晰地仿佛发生在昨日。
天亮的很早，雨还在下着，倒像是要将这世间一切污垢和晦暗全部清除。
一点不留。
林问枫跌跌撞撞逃了出来。
总算是逃了出来。
再后来，林问枫便是结识了谢筠，只记得有一日谢筠领了一个小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正是钟离煜。
或许是命中注定也说不准，林问枫见着钟离煜头一眼，两人也就此结缘。
后来愈发意识到钟离煜在自己这里是与众不同的，林问枫心知坏事儿了，可若是要他就此中断两人之间的联系，林问枫也是万万不可能同意的。
一来他放心不下少年，二来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
便只得将这份模模糊糊的感情抑制在心里，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样的话，自己才能守在少年身边，看他慢慢从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长成比自己还要高上许多的，眼前的这个少年。
“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你比我清楚。”少年的声音在林问枫耳畔炸响。
林问枫瑟缩了一下，“即便我清楚是什么意思，难道就非得说破不成？阿煜，最好的选择就是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也只有这样，我们两个才能够像从前一般，什么都不会改变。”
似乎是在说服少年，又似乎是想克制自己。
“早就不一样了，你不知道吗？”钟离煜嗤笑一声，“你总是这般，装傻是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的，你真的以为我们还能像从前一般么！不可能的，我也不会允许的！”
林问枫苦笑一声，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开口道，“阿煜......不要这样好不好......”
钟离煜早早就做好了打算，方才也不过是真正下定了决心。
“我对你的心思绝不是什么普通的朋友之情，这个问题我想了许久，现在我很清楚我对你的心意，只是不知道你的心意是什么？”
少年眸中有期待，亮晶晶地正望着林问枫。
“阿煜......”林问枫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他把钟离煜攥住自己手腕的指头一根一根掰开，又一字一句地开口，“或许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从始至终我也不过是将你视作弟弟一样，照顾你也是出于同情。”
“你再说一遍。”
钟离煜努力克制自己的心情，他万万没有料到，林问枫居然否认了，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
林问枫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因为他也是这般眼神。
特别是在意识到自己心意之后，钟离煜更加笃定了自己的念头，林问枫必然和自己一样，他们是互相心悦对方的。
尽管这种事情被人听去，也不是十分光彩，兴许会有许多人来说这说那。只是，他们二人的事情何须别人指手画脚呢！
不单是不需要，更是无法忍受。
但凡瞧见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钟离煜早都想好对策，总之是绝对不会轻易饶过这嘴里不干不净的人。
“我说阿煜，”林问枫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每个字都不自觉地加重音调，“我对你没有半点儿别的心思，我们两个还是一如往前罢，只管将这事忘得干干净净。这样不论是对你还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觉得很差劲，极其差劲！”
钟离煜怎么可能相信林问枫的话呢！
一个人说谎的眼神是瞒不过去的，想要骗过别人是很容易的，可是想要骗过自己的心却是难上加难。
除非，你没有心。
“阿煜，你听我说。”林问枫看着少年依旧在直直地盯着自己，只得勉强说些劝服钟离煜的话。虽然知道这其中根本就不会起到任何作用，但还是要继续说下去才行。
“你终究是宫中的十三皇子，你与我，本就不是一路人。”所以请离我远远地，如此一来，我就再也没法儿阻碍你。
“狗屁皇子！”钟离煜狠狠啐了一下，“你比我还清楚这声皇子的代价，我与其他人不同，没人撑腰。若不是你，只怕别说十三皇子活着这般好好的，恐怕保命都难。”
“不要妄自菲薄，我很清楚阿煜的能力。撑腰也并非是我，你知道的，我向来胆小，对这些朝堂上的事情更是看得门清儿。”林问枫看着少年这般模样，心里也是难过的紧。
少年抬起头来，盯着林问枫的眼睛看，“你方才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我了解你的，你方才就是在撒谎，你的心思和我一样，我知道的，知道的......”
林问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钟离煜的性子他可是清楚得很，知他一旦决定什么那必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真的不是这样，阿煜你何必非要这般，我没有撒谎，别这样好吗。”
钟离煜冷笑一声，盯了林问枫半晌，才抬脚往林问枫这边儿过来，“你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