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楼并不是一个很著名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客栈,它只是一爿楼高两层的食店。缘来楼的菜,也做得平平无奇,绝非什么珍馐百味;可是,缘来楼却偏偏又是整个长安城最旺丁旺财旺客之店。无他!盖因缘来楼位处之地,正正距离长安城入口不远!故无论是商旅官贾、武林群豪,在进入长安之后,大都喜于此店喝茶用膳,稍事歇息,方才再办正事。

就像今天,缘来楼也像过去数十年每个朝朝暮暮,从早到晚满是络绎不绝的客人。而其中数名客人,更将会为缘来楼带来一些怪事……

只见坐于缘来楼二楼窗旁第一桌的四名客人,一脸风尘仆仆,且腰悬佩剑,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四名过境长安的江湖人。

江湖每多事非,江湖每多蜚短流长;这四名江湖人,亦在大吃大喝之余,低声说高声笑,似在月旦着近期江湖发生的一些要事。

“唏!真不知河东万胜门那个独孤败是什么来路,竟在黄山论武大会一役,自己不服自己,放弃不任霸主,还以一年时限寻那个什么北饮颜家的颜锋,依我看,那个独孤败敢情疯了!”

说话的人,正是素有“絮叶剑客”称号的“薛三”是近期在江湖刚刚冒起的新晋剑手,一手轻灵如风中叶絮的剑法,逐渐在武林打响名堂,故他说话的口气也愈来愈大。

坐于薛三左方的灰衣汉子,正是薛三的师弟“朱屠”也附和着其师兄的说话道:“师兄所言甚是!独孤败若非疯了,便是练武练至走火入魔,连脑袋也糊涂了,才会放着大好的天下第一霸主不当,反去挑战另一个在武林疯名远播的疯子!”

与薛三两兄弟同桌的其余二人,一个唤作“公孙武”一个名字叫“范元”二人皆是初涉江湖,对武林所知不多,此时公孙武不禁奇道:“薛兄、朱兄!何以你俩口口声声齐说独孤败要战一个疯子?请恕我俩孤陋寡闻,那个什么颜锋,究竟是何方神圣?”

“嘿!原来你们还没有听过颜锋的事?也难怪!你俩出道尚浅,不知道颜锋这个人也不足为奇!”薛三得意地如数家珍:“其实,这个颜锋,本出自以刀雄踞神州以北、江湖人称北饮颜家的颜家庄。颜家庄世代以祖传刀法傲寒六诀驰名于世,再加上他们每代皆遗传着一股疯狂的血,潜能惊人,在江湖上可说是无人能敌!”

“不错!”朱屠也插嘴道:“只是,这股疯狂的血虽令颜家世代刀霸无敌,却同时令他们狂如疯兽,每代皆是凶终隙没,因此颜家每代所出的刀手,皆被江湖人冠以北饮狂刀之名,也不知道这个称号,是赞誉还是恶名……”

是的!既名狂刀,刀出必狂!唯刀一旦狂,便极霸、极凶、极恶、极为恐怖!故北饮狂刀四字虽名动江湖,却也同时是个人听人畏的恶名!

然而,试问谁不想刀霸无敌?可是若要无敌,便须疯狂,世代不得善终,知颜家无敌的恶名背后,背负了多少无奈、遗憾和悲哀……

一旁的范元愈听愈奇,问:“既然北饮颜家的刀已称雄武林,那末,那个颜锋又是否如其历代先祖一样,遗传了那股疯狂的血?”

“他?他何止遗传了颜家疯狂的血,他,更是颜家历代下来,最疯最狂最强最可怕的一个人!”薛三道:“据闻颜锋体内的疯狂之血,非但令他如其先祖一样,时会狂性大发,甚至他未有发狂之时,身上也隐隐透发着一股疯狂之气!这股疯狂之气,非但足以令世上任何最凶猛的恶兽畏而却步,更能在十丈之内,令所有人和兵刃胆战心寒,活像一个冷如万载冰窖的地狱正在接近一样……”“听说在颜锋廿岁之年,北杀门四怪叟曾向其挑战,讵料四人犹未动手,只是远远眺见颜锋挂着其佩刀“龙鳞”步步逼近,四人目光与其疯狂森寒的双目甫一接触,身体遽地一阵颤抖抽搐,便再也一动不动,就在此活活被颜锋的疯狂气息一慑,站着死了!”“其后北杀门的门人揭开四老叟胸前衣襟一看,赫然发现,四人心房之位一片奇寒刺骨,俨如四颗心已遭冰封,你们说,颜锋这个人,是不是比冰雪地狱还要可怕?”

薛三一口气说至这里,公孙武及范只听得瞠目结舌,愣愣道:“世上……真的有如此可怕的……人?不……应该说……如此可怕的一头疯兽?

“那也未必!”朱屠又插嘴道:“江湖每多误传,依我看,北杀门四老叟之死,也可能只是我辈武林人以讹传讹而已!颜锋此人的疯狂之气若真的无敌若此,他又怎会在数年前便下落不明,让蜚声武林的颜家从此门庭凋零?更不现身于上个月十年一度的黄山论武大会?

“我朱屠真的无法相信,这世上能有人单以什么疯狂之气,便能将人活生生冰心而死,甚至令世上兵刃胆战心寒……”

朱屠的见解亦不无道理,薛三亦甚表赞同,只是,他们未免太武断了。

只因世上有一些人,有一些事,并非全部合乎情理之内,并非全部令人易于置信!而正因这些人或事完全不合情理地强,完全不合情理地可怕,才会无敌!

缘于无敌,也是两个绝不合情理的字!

就在朱屠语言未尽、还想再说下去之际,陡地,他的唇顿住了!

他顿住,全由于在此一刹那,他霍地感到心中一寒!

那种心寒,就像死亡与毁灭正在向他不近,就像他的生命,只要那股不近的死亡与毁灭稍一不可,一个森寒眼神,便可将他慑个身形俱灭!

而不独朱屠,此时就连薛三、公孙武及范元也同时感觉到了!甚至连四人手中的四柄配剑,也一起感觉到了!

顷刻之间,非但四人被这股彻骨心寒慑得心中狂跳,就连四剑也在急速抖动,为一股世人绝难相信会存在的无敌而抖动!

其实人剑奇震的又何止他们四人四剑,原来此刻在缘来楼二楼之上,还有数桌武林中人,他们的人和兵刃也同样在胆战心寒!

霎时在此楼壹之上,充斥着十多名武林人牙根打颤的格格声,还有十数柄兵刃的抖动声,一时蔚为奇观!

良久,那股令人极度心寒的感觉似是愈去愈远,所有兵刃亦渐平定下来,一众江湖人亦终能镇定心神;众人方才发觉,桌上的暖酒热茶,竟不知于何时结了一层薄霜。

好可怕的一股危险感觉!好惊世的一股逼人森寒!普天之下,能身负此可怕感觉的人,也许只得一个他,一个疯狂至令人难以置信的他……

倏地,薛三横眼一瞄窗外,不期然脱口低呼:“是……他!一定是他!想不到……武林中关于他的流传都是真的,这个世上,原来真的有令人可以冰心之死的……人中疯兽!他……竟然也巧合地在……长安城?”

低呼声中,薛三、朱屠、公孙武及范元已一站而起,四人闪电倚身窗前,向缘来楼下的市集来回扫视,目光似在搜索着一个人的踪影。

缘于四人适才已清楚感觉到了,那股极度危险的森寒感觉,其实是来自缘来楼外的市集!

可惜,四人毕竟太迟!他们的目光,始终也寻不着适才那股感觉来自的泉源,甚至也无法知道那股感觉远去的方向!整个市集,只是充斥着无数为生计而奔波劳碌的寻常镇民,那个曾经散发着惊世森寒的人,想必不知如何突然又收敛了身上的逼人之气,融入了镇民之中再也无相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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