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而在生灵一脉，军神孙家少帅的命令，无疑就是最高的指令。这些年来，杨猛都已经习惯听从他的指令和安排了。
服从命令，这几乎已经成为他深入骨髓的本能。
但是这一刻，杨猛迟疑了。
如果不是对洞窟里的这位有源自灵魂的信赖，他甚至因为，后者已经被噬神族控制了。
“不！”
杨猛在与自己服从的意志对抗，双眸赤红，充满不甘：
“少帅，你可是咱们生灵一族在这片位面战场的最高统帅，怎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您难道忘了么，这片位面战场之外，链接的可是咱们万圣界啊！没有了我们……”
杨猛宣泄着心头的暴躁，可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已经被洞窟里的声音打断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的责任？”
“你以为，我不清楚这指令所带来的后果？”
“放心，哪怕这片位面战场被毁掉，他们也无法攻入万圣界的。我会让老祖封禁这片天地，所有人再也无法出入此地。”
“这场战争，我们的确输了。”
输了？
杨猛眉头紧皱：
“但是我们还没有打！”
洞窟内传来长叹：
“谁告诉你，一场没打的战争，就没有输赢？我早说过，那人很恐怖，在他看破整个位面战场的弱点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输了。”
“其实，哪怕他不出现，我也无法拖太久了。”
洞窟内传来声音里蕴藏的讯息，让杨猛再次大吃一惊，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看向洞窟：
“少帅，您说什么？”
这一次，洞窟里的声音停歇了很久，许久，才传来一声长叹，道：
“也罢。”
“反正你我自此以后或许不会再见，我就解答一下你心中的疑惑吧。在你看来，噬神族发动的这次总攻，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一场战争，对方发动攻势，还能为了什么？
“地盘，胜利，消耗我们的有生力量！”
杨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把这些回答了出来，但结果——
“不。”
“如果他们只是为了这些，又何必把力量分化成二十九道？连三岁小孩都知道，只有劲往一处使，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创造出最大的战果。”
杨猛闻言一愣，迷茫了。
那噬神族是为了什么？
“为了，神降！”
洞窟里的声音似乎无比艰难的才把这两个字说了出来，杨猛又是一愣。
“神降是什么？”
这一次，洞窟里的声音并未了对杨猛的这次询问作出解答，反而长叹一口气，道：
“杨猛，你还记得你刚成为这片位面战场的统领之后，我给你发布的第一个任务么？”
杨猛一愣，当即回答：
“记得。”
“当初您让我调遣所有力量，甚至倾尽预备力量，对噬神族发动总攻，逼迫核心战场向更深处挺进了三十万里！”
杨猛从答如流。
因为这也是他成为统领后的第一战，也是他接触的第一次总攻，所以记忆格外深刻。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
杨猛微微皱起眉头：
“争抢地盘……打压气势或者……”
杨猛的回答与之前如出一辙，可是，因为刚才已经被否认的缘故，他似乎对于自己的回答也迟疑起来，声音越来越弱。
洞窟里的声音似乎也知道杨猛的心虚，直接打断：
“不。”
“我是想让这场战争持续的久一些。”
久一些？
杨猛一愣，满心狐疑，却没有发问，因为他知道，对方话还未说完。
果然。
“其实这场浩荡的战争持续了这么久，无论是噬神族发动总攻，还是我们发动总攻，区区一两次，已经无法结束这场战斗了，这就是体量太大的结果。”
“但是你们或许没有想过，这场战争持续了这么久，每年我们一方和噬神族一方死亡人数加起来足足超过千万人，这些人的死亡，就不会对这片空间造成什么影响么？”
影响？
杨猛闻言一呆，这的确是他从未想过的领域！
“你们没有想过，但是我想过。并且在数百年间，我们孙家老祖就发现了这一点。”
“死的人越多，这里残存的力量就越多，久而久之，这片空间已经变了，只是人的寿元有限，星王不可能活千万年那么久，所以你们没有发现。”
空间！
杨猛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了。
“它要崩溃了？”
“不，是变得更加厚实了！”
洞窟内的声音传来，沉重至极：
“这么多年，积存在此地的生命之力、星力，已经让这方位面战场中的力量越发浓郁，尤其是中央战场的位置更是如此。如果再让它们积攒下去，它会裂开的，最终与星皇境的位面战场融合，化为一片完整的位面战场！”
“这，也是我之前让你倾尽全力把中央战圈往前推移三十万里的原因。之前的那片中央战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必须要时间把它重新修复，否则，一旦和星皇境位面战场相连，将会带给我们致命的打击！”
杨猛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听完洞窟里的声音说了这些，他才终于明白，之前的他看这位面战场的局势实在是太浅薄了。
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对于他们这一方来说，的确是致命的打击！
理想化的说，空间战场的变化和升级，似乎作用力是双方的，给噬神族和生灵一方都会带来巨大的影响。
可实际上并不会那么平衡。
这就是生灵一族和噬神族之间的不同所造成的。
噬神族的提升很快。
他们完全不会有任何瓶颈，只要有足够的气血之力就能提升。所以，在位面战场的战斗中，噬神族的后备力量才如此充足。若空间屏障被打破，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可以自然而然的进入星皇境！
这片位面战场上最多的，就是各种气血了，毕竟连整个空间都被血雾弥漫了。
可生灵一方就不一样了，他们的晋升按部就班，空间层次突然变化，他们的战力定然会被天地规则之力压制，甚至危及生命！
所以，若是这片空间真的被打破……
人族必亡！
杨猛想清楚这一切，脸色难看至极，挣扎道：
“所以，这就是您打算撤兵的原因？”
“但如果真的这样做了，两个位面重合在一起，星皇境位面的噬神族岂不是会变得更强？若是连星皇境位面也……”
洞窟传来声音把他打断：
“那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了。”
“若是能封禁整个位面战场最好，若是封禁不了……听天由命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总有一天，战火会蔓延到万圣界。这一点，老祖早在数十万年前就已经看破了。”
军神孙家竟然如此悲观？
杨猛闻言精神一震，几乎无法接受这些事实，晃动脑袋，把这些杂念抛出脑后，眼底战意蒸腾：
“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啊了么？”
“这种局面无法改变？”
洞窟内的声音静默了，许久，才传来回应：
“几乎如此。”
“无数人的生死，造成了这样的局势，可不是你我想改变就能改变的。这里的力量实在是太狂暴，太浓郁了，恐怕咱们整个万圣界所有圣主莅临，也无法把这些力量全部抽走，维系平衡。”
“除了汲取这里的全部力量，我想不到其他的任何办法。并且，哪怕有办法，我们也没有时间去冒险了。噬神族已经开始行动，他们选定的那二十九个地方，正是我之前判断力量最浓郁的二十九个地方，或许用不了三天，那里就会空间炸裂，形成与上一层空间战场相连的甬道，澎湃意志降临，噬神族邪魔战力暴涨，而我们则完全没有反击成功的可能。”
“这件事，已经无法阻止了。”
无法阻止？
洞窟内传来的声音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杨猛的心头，让他脸色发白，一时间难以呼吸。
他付出青春，镇守整整十数年的位面战场，竟然就要这样落入噬神族的手中，并且还会成为他们战力大涨的力量源头了么？
不甘心！
杨猛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但是，他脑海除了不甘之外，尽是迷茫，完全想不到任何办法。洞窟内那声音的主人似乎也从杨猛的神色变化上看出了他心里所想，叹息道：
“不要想了。”
“所有该想的，我都已经想过了。若是真的能够阻止，我还会让你们撤兵么？”
“没有办法，这片位面战场的蜕变已成定局。除非我们生灵一脉可以诞生英雄，以一己之力，逼迫整个噬神族无法把这片位面空间全面占据，给我们留下些许喘息的机会，我们还能勉强尝试继续派人进入，逐渐发展，夹缝中生存，或许千百年后还能和噬神族在这里一较高下，保持平衡和制约。但这样的可能性……”
杨猛脸色一白。
虽然洞窟内的声音并未说完，但他已经知道后半句话是什么了。
这种可能性太小了。
小的可怜！
先别说这样的强者能否出现，哪怕真的出现了，难道噬神族会坐视不理么？肯定不会，定然会满世界追杀！
没人能承担起这样的使命，并且还要坚持千万年！
起码，杨猛想不到。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
啪！
杨猛一个踉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朝传送阵跌去，白光一闪，消失在原地，似乎心力已尽，再无挣扎之力。
但是洞窟里的那声音的主人没看到的是，就在杨猛重新出现在生灵一脉的大本营时，腰杆已经无比挺直，目光如炬，扫视一片混乱的迎敌，目光坚毅如铁：
“英雄？”
“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不能放弃！”
是的。
杨猛没有放弃！
他要再次一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