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旅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九丫杨宇桓 > 第113章 后来
九丫最近心情十分不好,一来是因为连续五日花槿都来问她要不要见那姓杨的,二来是因为打听到今日那姓杨的没曾来过。本来是两件自相矛盾的事,可都惹得她不高兴了。九丫觉得自己就是一贱骨头,如此觉悟让她不免又多添了一分郁闷。于是怀着这样的心情,今日课上几次走神,她被海棠点了三次名。第四次眼看海棠就要发飙,幸亏被堂外闯进的一个小厮给打乱了节奏。

海棠去了半个时辰都没回来,课也就散了。九丫当时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让向来守约守规的海棠连课也给忘了,直到晚上花槿叫人来将她唤到林中的花房看见海棠时,她才明白过来白日的事儿是关于白尹的。

被带进竹屋时,白尹靠在床头,给她了一个平日见惯的笑容,口中还淡淡地道了声,“来了。”

且不看那苍白的脸色,只消这有气无力的两个字,便知道他身体欠安。九丫有些懵,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叫到这里,于是应了白尹一声便将眼移向了花槿。

花槿眉头拧得极紧,最后叹了口气才向她道:“阿九,这位是前坊主白尹,你应该见过了吧。你也随我们一同,唤他声公子吧。从今日起,你便到花房来照顾公子。你……可愿意?”

最后四个字,说明花槿还抱着一丝希望,因为她实在不放心将白尹将给这不怎么细心的丫头。她盼着这丫头会嫌伺候人麻烦就此拒绝了她,这样自己不得罪白尹,又能保白尹万全。

可是九丫可没想这么多,她一听花槿的话,脸上立马露出喜意,扫了门外的海棠一眼,试着问道:“那……我是不是就不用上课了。”

花槿一怔,哪儿跟得上九丫的思维。愣神片刻,白尹却开口答了她,“自然不用,从今日起,我会亲自教你。”

九丫脸上的喜意顿时转为了笑,爽直地应了下来,“我愿意。”

花槿见此再不好说什么,其实她心里清楚,只要白尹高兴,自己什么原则都可以不顾的,何况是一个阿九呢。虽然这丫头粗心了些,但调教调教也是很有潜力的。

于是白尹睡后,花槿打发了海棠几人,带着九丫出了竹屋。此时已是明月高悬,幽幽地一抹月光自琉璃顶映入,本是极明亮的,但被琉璃顶一挡变得不那么分明。白尹喜欢这样的夜色,因为即使暗淡,那也称做光。而这院中的灯火,对他来说却是黑暗的象征。

“花姐姐,公子是不是有什么病?”九丫虽然不通医理,但也不是瞎子。

花槿被她打乱了心神,垂下头来,片刻后才道:“是的,一种怪病,所以你得小心照顾。从今日起,你大概要日夜颠倒了。”

“啊?”九丫茫然。

花槿坐到了石凳上,喝了口不知是几日前的茶,终于细说起来,“公子的病大概是五年前出现的,开始只是对日头眩晕,后来只要逢着晴天即使不见太阳,也会受不了。再后来,只要是白日便再不敢出门。这座院子,以琉璃为顶,其实是为了隔绝阳光,那竹屋也四面都是厚帘,就算是白日也半点光都进不去。公子因为这病,作息跟常人有异,白日休息夜晚习作,所以你的作息也要改一改。”

花槿说完转头望向九丫,见她一张嘴微张,惊讶得没了言语。她不禁皱了眉,正经道:“阿九,若你不愿做,现在便说出来,我不想过个几日听到你说坚持不了。”

本以为这小丫头是想打退堂鼓,却没想到九丫连忙摇了头,“怎么会,我既然答应下来,就不会反悔的。我只是觉得……太可惜了。”

九丫想到了院中的琉璃珠,曾经不是说过同样的话吗,难怪那时白尹笑得如此勉强。

花槿本是担心的,如今看九丫这番神情,心也落了下来,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在花槿的安排下,九丫便开始了在花房的生活。竹屋旁另有一间小屋,据说是从前花槿的住处,如今已经让人清理出来给了九丫,如此一来,她不用在花房与学舍两头跑,省了许多时间。

白尹自醒后,精神倒是好了起来,九丫说是来此照顾,却也只是端个水送个药。前几日,她白日怎么也睡不着,晚上却一坐下就打瞌睡,白尹非但没责怪她,还次次都将熟睡的她挪进了小屋,倒像是他在照顾她。

九丫知道自己一睡熟连雷都打不醒,她实在过意不去,嘟着嘴道:“公子,我要再这样,你就只管掐醒我就成。”

白尹不禁一笑,答道:“没事儿,你不重,不费力。”

九丫觉得自己想表达的似乎不是这个意思,但白尹既然这么回答,她也不好再多说,便心里暗下了决定。明日,一定不能睡着。于是次日,她过了三更还是睡着了。再一日,坚持到了五更。而今,天边已露鱼白,她还能清醒地与白尹说话。

“看来又是个大晴天。”九丫叹道,不知是不是受了白尹的影响,她竟然开始讨厌那黄灿灿的日头。

白尹瞅了一眼天边,打了个哈欠,“困了。”

九丫看了下院中的沙漏,现在的时辰是卯时五刻。已经是仲春时节,到春分便是昼夜平分,再往后白日会一日长过一日,再至夏至,白日会有七个时辰左右。如此便是说,白尹每日得在屋里待上大半天。

见白尹进屋,九丫不忘跟着他进屋去放帘子。屋内豆大的火光放在桌前,不怎么分明,却照着那墙上的丹青。九丫对那画中的女子依然好奇,只是她知道白尹不愿提及,所以即便多看几眼,也识趣地不去多问。

“你以前问过我,她是谁吧。”白尹此次却极有兴致地开了口。

九丫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双眼微睁,“我只是随便问的。”

白尹指了指屋内木桌旁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她是我之前一任坊主的女儿,我曾由老坊主亲授课业,所以算得上我师姐吧。我九岁入迦南坊,她十四岁。夏日的荷塘边,她坐着船去摘莲花,因为不慎掉入塘中,污泥染了一身,双手却高举着手中的花。她问我‘漂亮吗’,我答‘漂亮’,她又说‘我说的是这莲花,你这小鬼干嘛盯着我的脸’,我不知如何答她,可她却笑了起来,还边笑边说‘是不是我脸上便是泥,一定丑死了’。那是第一次见她,那样的夏日,我这辈子怕是再也看不见了。”

白尹的讲这段故事时,几乎没带任何感情,就像说着事不关己的闲话一般。可九丫觉得,在白尹的心里,也许二十年前的那一日早已深刻在他心里,而且她对他来说,远不是师姐那么简单吧。

“后来呢?”九丫止不住问。

白尹挑眉一笑,“后来?大约几年后她爱上了一个男子,连坊主之位也不要,当夜便跟着他走了。老坊主一气之下,将她除名,她也再没回来过,第二年我顺理成章地接任了坊主一职。”

故事竟然是这样的结局,九丫不敢问白尹是否找过她,因为他心里那已经结痂的伤口今夜已经被自己生生地揭去伤疤。白尹也再没有后话,伸了伸懒腰道了声“早安”。

九丫已经习惯了这声早安,也已经不觉得在他口中会变得如何的讽刺。她起了身,将门推开一条缝。

如她所料,太阳已经自林间升起,隔着琉璃顶,亦显得如此耀眼。

大概是因为白尹的故事,九丫又失眠了,睡到下午实在不想再在床上翻来覆去,于是决定去厨房将昨日取回的药给煎了。

“这药与平常的药不同,煎熬的时候得守在旁边。一副药三碗水,至水煮去一半后加这包药,再加一碗半水,再熬至一碗,便可成药了。”昨日去医棚取药时,姓郑那郎中就是如此告诉她的。

她从没听说过熬个药这么费神,免不了怀疑起那年轻郎中的医术来。许是她的心思被郎中看穿,那郎中不由得一笑,“放心吧,我治得了你的病,便治得了你家公子。”

“我的?”九丫不明所以,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姓郑的郎中点了点头,“你在牢中染了疫症,不正是我给治好的。”

“你?不是什么太……”九丫恍然,记得当时杨宇桓告诉过他,那太医正是姓郑。但这好端端一个太医,怎么会在这简陋的医棚里?

郑郎中已经将药包好并交到她手中,“我师父在此坐诊,这几日我又正好告假,所以才在这里。而且,你家公子的病是奇症,作为医者,我十分好奇。”

九丫听了他最后一句,立马一脸铁青,“我家公子可不是给你研症的,我被你扎得全身是针孔的账还没算呢,要是公子有什么不妥,新账旧账一起跟你算。”

郑郎中一怔,大呼冤枉呀。

昨日走的那一遭,让九丫又在杨宇桓的账本上记上了一笔。什么因隔着棉衣而使扎针不准完全就是鬼话,当时便觉得这理由不妥,因为寄人篱下便没好纠结,如今得知真相,简直就是罪加一等。她琢磨着,晚上回去画一道符,咒死那满口胡言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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