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问了个蠢问题,容得您说,还不容民妇笑吗?”

“你--”

“殿下别拿着指头来指民妇,民妇一笑,不为其他,而是民妇看不,也听不下了。”

分明被无数支长枪架在了脖子上,可曹江氏笑嘻嘻地摸了一把晃眼的长枪,分毫不惧。

“殿下迎娶王妃,可谓是青城一大奇事。青城的百姓直至如今,依旧对这事儿议论纷纷。其实按理说,皇族娶亲和咱们屁民没什么关系,可您娶亲真是别出心裁,任性之极。”

“不凭着门当户对,不看身家富贵。仅凭着一副画像,您便娶了门好了亲。”

“娶亲当日,十里红妆,迎亲的队伍从安定街一直铺到了安西门。看上去好排场,好威风。可青城百姓们都清楚,王妃不过是东夏那位死去将女大人的代替品。”

曹江氏有一把极柔顺的好听嗓音,糯甜如蜜,听得人心里都像是被一只小手抓了抓。

又软又绵,舒服极了。

这些话,从没人敢在刘茧的面前讲出来。

就算当今的和王妃是将女刘茧的代替品,屁民们也只敢在私下里想想,谁敢当面去找茬儿。

便是风陵和的几位皇兄皇弟,也只在背后嘲讽两句,不愿多言。

都知道风陵和是狼性,当真是喜怒不定,难缠极了。

可今儿个……

在淬玉楼,甚至就在当今和王妃的面前,曹江氏居然敢言人不敢言的话儿。

风陵和面无表情,只眼神浓烈如墨。

周围的气压骤然似降了许多,不知打哪儿来的寒风,无端端吹得人心里都在打颤额。

侍卫们听得胆战心惊,唯恐风陵和大怒,连忙大呵,“胆大刁妇,竟敢和殿下这么说话!找死呢!”刚要伸手扭住曹江氏,刘茧却歪着头,从容不迫地阻了一下:“让她说完。”

“这……”

脑门上的汗都淌了下来。王妃啊,您倒是不怕……这妇人顶撞的是殿下啊。

侍卫们战战兢兢,还偷着拿眼去瞧风陵和,生恐风陵和生气。

“照王妃说的做。”

抿唇,风陵和竟顺着刘茧的话说了一句。

“……”

侍卫们无可奈何,只能收手。

这下,曹江氏脖子上那几杆危及小命的兵器终于是撤开了。她不请自来地进了屋子。

淬玉楼空空荡荡,曹江氏揉了揉脖子,也不知她心里做了什么打算,眼神又黑又亮,危险极了。

从前的刘茧对她真的没什么印象,可今儿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曹江氏有些眼熟。

真是奇怪。

眼前不知不觉浮现出一道光风霁月温润如玉的白衣青年。

真是奇怪。

曹江氏明明是个脾性古怪的小女子,笑容娇媚却又透着一股跳脱之气,活泼极了……而记忆中的那个白衣青年,却是天底下最温雅的男子。

就这么毫不相干的两人,刘茧居然觉得相似。

揉揉眼,刘茧以为自己错离谱了。

不可能的。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一人和大师兄如此相似。

那边,曹江氏害怕勾不起和王殿下的怒意,她撇撇嘴,忽然说道:“殿下,民妇不蠢。青城有千万女子,只看见十里红妆,只知王妃是东夏将女的替身,只道王妃一个活人,比如争得过逝去的死人……我看,不然。”

她还真的敢说!

“那你看是怎样的呢?”顺着她的话,刘茧问。

“我曹江氏不是青城目不识丁的普通女子,也不是处于深闺头脑发热的闺秀小姐。这些蠢货只顾着羡慕白发的王妃得了天大的好处,我看见的,却只是一个替罪羊似的王妃。您替的,不是东夏将女,而是和王殿下那位千娇百媚的侧妃娘娘--林听岚。”

“你胡说些什么!”

猛地拍桌而立,风陵和眼中煞气凛然。

“揭了您的短,您生气了吗?”

曹江氏同情的看了一眼风陵和,水光盈盈的美眸中立刻又浮现出那种类似于讥诮的目光。

“王爷问我为何要笑。我笑的,自然是可笑之人,可笑之事。我笑殿下居然也会好奇王妃口中的‘苏青’是谁,我笑你明明将王妃视做草木,却还装情圣。您呐,可真是‘情圣’……”

这女子笑得极其肆意妖娆,无视于风陵和瞳眸中凛冽的寒光,也无视刘茧探究的目光。

她就像任性的孩子似的,性起而至,觉得这件事似乎有趣,于是就这么不管不顾地打碎了一个粉饰太平的琉璃盒。

她说:“和王殿下,你根本不在乎王妃。你才不管她叫什么,字什么,今年多大了,有一些什么家人,又认识一些什么样子的人……您对她一无所知,可还是不管不顾地娶了她,这本身就是奇怪极了的事儿。”

“我听说西蒙皇族的规矩丁点儿不逊于东夏。我猜,您扯了王妃做挡箭牌……应该是想守护您的那位侧妃娘娘吧。”

“既是从一开始,您就拿了王妃当弃子……”

“如今,您假惺惺地问‘苏青’是谁,不是个蠢透了的问题。既然做了蠢事儿,还要怪民妇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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