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他虽然没有听过徐伯的那些名言却懂得如何让敌人轻视他，低估他。
马天鹰眼睛就像根鞭子正上上下下地抽打着过了很久才道：“你是来钓鱼的？”王成龙点点头。
马天鹰道“你不认得韩棠？”
王成龙摇摇头。
马天鹰道“他不认得你，为什么会让你在他这里钓鱼呢？”
王成龙道“因为……我是个钓鱼的人。”
这句话非但解释得很不好，而且根本就不能算是解释。
但马天鹰却点了点头道“说得好，就因为你只不过是个钓鱼的他认为你对他全无危险所以才会让你在这里钓鱼。”
王成龙道“我想是这意思。”
马天鹰道“只可惜你并不是个聋子。”
王成龙目中露出茫然不解之色，道；“聋子？我为什么要是个聋
马天鹰道“因为你若是个聋子，我们就会放你走，但现在你听到的却己太多了，我们已不能不将你杀了灭口，这实在抱歉得很。”
他说话说的很温和很少有人能用这样的态度说出这种话
王成龙已发觉他能在“申盟”中占如此重要的地位且非偶然也巳发觉要从这种人手下活着走开并不容易。
马天鹰忽又问道“你会不会武功？”
王成龙拼命摇头。
马天鹰道“你若会武功，也许还有机会，我们这四人你可以随便选一个只要你能赢得一招半式，就可大摇大摆地走。”
这实在是个很大的诱感。
他们这四人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王成龙的敌手。
要拒绝这种诱惑不但困难，而且痛苦，王成龙却知道自己若接受了这诱惑，就好像一条已吞下鱼饵的鱼。
山坳外人影瞳幢，刀光闪动。
马天鹰并没有说谎，他们这次行动的确已动用了全力。
现在养鱼的人自已也变成一条鱼。
一条网中的鱼。
王成龙不想吞上这鱼饵但他若拒绝，岂非又显得太聪明？
马天鹰的鱼饵显然也有两种。而且两种都是他自己喜欢的。
王成龙只觉脖子僵硬仿佛己被根绞索套住
他艰涩地转了转头无意间触及了马天鹰的目光他忽然从马天鹰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希望
马天鹰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并没有杀机。反而有种很明显的轻蔑之意。
他垂下头忽然向马天鹰冲过去。
马天鹰目中掠过一丝笑意，手里刀已扬起。
王成龙大叫道“我就是选你”
他大叫着扑向马天鹰手里的刀锋，就像不知道刀是可以杀人的。
锐利的刀锋刺入他的胸膛时仿佛鱼滑入水，平滑而顺利。
他甚至完全没有感到痛苦。
他大叫着向后跌倒不再爬起，他本是仰面跌倒的身子突又在半空扭转抽动，跌下时，脸扑在地，叫声中断的时候，鲜血已完全自刀尖滴落，刀锋又莹如秋水。
好刀！
马天鹰看着已死鱼般倒在地上的王成龙，馒慢地摇了摇头叹道“这孩子只懂得钓鱼。”
原怒鹰也在摇着又道“我不懂这孩子为什么要选你？”
马天鹰谈淡道“因为他想死”
说到“死”时，他身子突然窜出。
他身子窜出的时候，路金鹰、刘银鹰、原怒鹰的身子也窜出。
四个人用的几乎是完全同样的身法，完全同样的速度。
四个人就像是四枝箭，在同一刹那中射出。
箭跺是韩棠。
没有人能避开这四枝箭韩棠也不能。
他真的好像已变成箭跺。
四枝箭同时射在箭跺上。
越灿烂光芒消逝得越快。
越激烈的战役，也一定结束得越快。
因为所有的光芒和力量都已在一瞬间迸发，因为所有的光芒和力量就是为这决定性的一刹那存在，在大多数人眼中看来，这一战甚至并不激烈，更不精彩。
马天鹰他们四个人冲过去就已经将韩棠夹住。
韩棠的生命就立刻披挤出。
四个人分开的时跃，他就倒下。
战斗在一刹那间发动，几乎也在同一刹那间结束。
简单的战斗，简单的动作。
简单得就像是谋杀。但在王成龙眼中看来却不同，他比大多数人看得都清楚。
他将他们每个动作都看得清楚。他们的动作并不简单，就在这一刹那间，
每一种动作都极锋利、极有效、极残酷。
王成龙并没有死。
他懂得杀人，懂得什么地方一刀就能致命，也懂得什么地方是不能致命的。
所以他自已迎上了马天鹰的刀锋。
他让马大脑的刀锋刺入他身上不能致命的地方，这地方距他这心脏只有半寸，但半寸就已足够。
杀人最难的一点就是准确，要准确得连半分偏差都不能有。
马天鹰的武功也许很高，但杀人却是另一回事，武功高的人并不一定就懂得杀人如生过八个孩子的人也未必懂得爱情样。
他这一刀并不准确，但他以为这一刀已刺入了王成龙的心脏。
王成龙很快地倒下，因为他不愿让刀锋刺入太深他跌倒时面扑向地，因为他不愿血流得太多。
他忍不住想看看马天鹰他们是用什么法子杀死韩棠的。
他很想看看韩棠是不是有法子抵抗
像韩棠这种人，世上也许很难找第二个，这种人活着时特别，死也一定死得很特别。
要杀死这种人，就必定要有一种更为特别的方法，这种事并不是时常都能看到的王成龙就算要冒更大的险，也不愿错过。
这把刀实在太锋利，他倒下去很久之后，才感觉到痛苦，幸好他还可用手将创口压住。
那时马天鹰已向韩棠扑了过去。
王成龙本该闭着眼睛装死的，但他却舍不得错过这难得的机会。他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
马天鹰他们冲过去的时候，韩棠已改变了四种动作。
每一种动作都是针对着他们四个人其中之一发出的，他要他们四个人都认为他已决心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韩棠若是不能活，他们四个人当中至少也得有一个人陪着他死！
只要他们都想到这一点，心里多少都会产生些恐惧。
只要他们四个人少有两个心中有了恐惧动作变得迟钝，韩棠就有机会突围，反击！
马天鹰的动作第一个迟钝。
这并不奇怪，因为他巳领教过韩棠的厉害。
第二个心生畏惧的是刘银鹰。
他手里本来也握着柄刀，此刻刀竞突然落下。
韩棠的动作又在改变、决心先以全力来对付路金鹰和原怒鹰。
只要能将这两人击倒剩下两人就不足为惧。
谁知就在这刹那间马天鹰和刘银鹰的动作也已突然改变。
最迟钝的反而最先扑过来。
韩棠知道自己判断错误时，已来不及了。
他已没有时间再补救，只有将错就错，突然出手抓住了路金鹰的要害。
路金鹰痛得弯下腰，一口咬在他肩下，鲜血立刻自嘴角涌
他左手的动作虽较慢但还是插入了原怒鹰的肋骨。
因为原怒鹰根本没有闪避，他的肋骨虽断，却夹任了韩棠的手，然后他左右双手反扣锁住了韩棠的手肘关节。
他虽已听到韩棠关节被捏断的声音却还不肯放手。
这时刘银鹰己从后面将韩棠抱住，一只手抱住了他的腰，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马天鹰的刀已从前面刺入了他的小腹。
韩棠全身的肌肉突然全部失去控制。眼泪、口水、鼻涕、大小便突然一齐涌出，甚至连服珠子都已凸出，脱离眼眶。然后，路金鹰，原怒鹰，刘银鹰才散开。
路金鹰身子还是虾米般弯曲着，脸上已痛得全无人色眼泪沿着面颊流下，将嘴角的鲜血颜色冲成淡红，他牙关紧咬，还咬着韩棠的一块肉。
只有马天鹰还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脸上也已全无人色。
那当然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恐惧。
只有他一个人看到了韩棠的脸。
他虽然杀人无数，但看到这张脸时，还是不禁披吓得魂飞魄散。
韩棠还没有倒下，因为马天鹰的刀锋还留在他小腹中。
他们每一个动作王成龙都看得很清楚。
若不是面扑在地，可以将胃压住他此刻必定已在不停呕吐。
他自己也杀过人，却很少看到别人杀人。
他想不到杀人竟是如此残酷，如此可怕。
他们的动作已不仅是残酷，已有些卑鄙，已连野兽都不如。
过了很久很久。
马天鹰才能发得出声。
他的声音抖得像绷紧的弓弦紧张而嗽哑。
“我知道你死不暝目，死后一定变为厉鬼，但你的鬼魂却不该来找我们，你应该去找那出卖你的人。”
韩棠当然已听不见，但马天鹰还是往下说“出卖你的人是独孤川，他不但出卖你还出卖了徐鲁达”
刘银鹰突然冲过来，将马天鹰拖开。
他的声音也在发抖，嘎声道“走，快走——”
韩棠尸体倒下时他已将马天鹰拖出很远，就好像韩棠真的已变为厉鬼，在后面追赶着要报仇。
路金鹰己不能举步，只有在地上滚，滚出去很远，才被原怒鹰抱起。
他突然张嘴呕吐，吐出了嘴里的血肉，吐在鱼池里。立刻有一群鱼游来争食这团血肉、
这是韩棠的血，韩棠的肉。
他活着的时候，又怎么会想到鱼也有一天能吃到他的血肉？
他吃鱼，现在鱼吃他。他杀人，现在也被人杀这就是杀人者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