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投降……”李远眼中的黑气慢慢黯淡下来，露出原本的瞳孔颜色，他皮肤上的暗色纹路也渐渐消退，脸色也慢慢由愤怒变得松弛。
“我知道，我已经没办法再复活我妹妹了。”他颓然的看着手持相机的我。
“这东西，你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这相机之上传导的冰冷连我都感觉不适。
看起来，这东西就是一个普通的现代相机，绝对不是什么过去传下来的法宝。
即便是我利用自己的阴阳眼，但从外观，我完全看不出这相机有什么反常之处，它好像一个容器，一个装着冰水的瓶子。
从外面看你完全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只有触摸到它，你才能感知到它从里面传导出来的冰冷温度。
“你想知道？”他抬眼看着我，眼神阴郁，嗓音沙哑。
“我当然想知道，如果有谁能制造出这玩意，一旦流传出去，不知道会对现世造成多大的破坏，我们必须追查清楚这东西的来源。”
虽然玄青和无封正在做这件事，但是什么外界线索都比不上当事人亲口的陈述。
“我可以告诉你。”李远平复着自己狂躁的情绪，“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觉得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做交易？你不过是个滥杀无辜的恶徒？”方玉清眉头紧皱，“即便是你不肯说，也会有人将你保留的秘密查个一清二楚。”
听到方玉清说的话，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你是想让我把你妹妹拍到这照相机里去。是不是？”即便他还没开口，我就已经知道了他相求我做的事。
方玉清眼神古怪的瞥了我一眼：“你就是对这种鬼怪太心软。”
“他杀死众多无辜的人，自然有罪，但是能让厉鬼安心投胎转世，也是大功一件。”
“再说，他妹妹被困在此地，终究是厉鬼，还不如用照片手段收束鬼魂，交给灵事局。”
“我可以帮你将你妹妹的鬼魂摄进去。”我认真的看着李远，“”但是这照片不能交给你。
“不必！不必！”他摇了摇头，“如果你找到了我妹妹，劳烦你也把我放进去吧。”
他的眼神终究坦然下来，愤恨和邪怨的背后，只剩下了无奈。
他是想在照片的世界同自己的妹妹团聚。
“还有我那张老屋的照片，也请你还给我。”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那里面没有任何东西，只是我关于家庭的记忆。”
“你确定要信他的话吗？”方玉清皱着眉头，“我怕那张咱们摸不清底细的照片里藏着某个杀手锏，他要是拿到了，说不定能得以翻身。”
我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你只是想找回你过去的家？”
“我看这李远不太可靠，咱们看不透这相机，更看不透这照片当中的玄机。”
“我过去的家已经死了，我早就是个行尸走肉般的存在，我只是想找回过去那一点点温暖记忆。”
“在我拍摄到这张照片之后，不到半年时间，我们李家的老屋就彻底倒塌了。现在你过去看，那里只剩下四处散乱的破烂土砖。”
“我和我妹妹曾经在那里嬉闹，无忧无虑的渡过了许多欢乐时光，现在那里只剩下杂草。”
“你如果不信我，那便算了。”李远露出哀伤的眼神，此刻他死去的身体里似乎又恢复了些人的色彩，“但是我劳烦你为我好生保存那张照片，那对我来说，比生命更重要。”
“为了拿回这张照片，你甚至不惜杀人。”我皱了皱眉，“这象征你美好回忆的东西，被你的凶性彻底弄脏。”
我摇了摇头，最后却选择相信了他。
他有他需要承担的罪。
“我可以满足你的心愿，用照片将你的妹妹从这栋受诅咒的房子带走。”
“但是你必须接受审判，为这么多条因为你而丧生的无辜性命而接受审判。”
“如果我因为心软而让满身罪愆的你收获了如此美满的结局，那我怎么跟无辜的死难者交待，陈民也好，那些警察也好，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的家庭因此遭受痛苦。”
“即便你因此受到惩罚，死去的人都不会回来了。”
“你既然遭受过这种家庭被外力撕裂的苦痛，就该知道生命不易，你却为了自己的目的杀死了他们。将当初别人施加在你身上的痛苦重新施加到了另外的陌生人身上。”
李远沉默不语，也许他当时已经被邪秽之气充盈身体，做不出人类的选择了，但这终究是他亲手犯下的过错，自然该亲手承担。
“我帮你带走你妹妹，只是因为我个人对你的境遇于心不忍，至于你们能否团聚，他们让不让你被关进存放着你妹妹亡魂的照片，那要看他们如何处置你了。”
“也许是直接魂飞魄散，也许能如你所愿，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不要去怨别人。”
方玉清和李远一动不动。
我抬起照相机。
周围空无一物。
“你有看到其他鬼魂在这片空间游荡吗？”我不得不求助尸蛟，他的感官比我要灵敏多了。
“并没有。”尸蛟摇摇头，“这片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四周确实有种阴气弥漫之感，但是我并没有发现任何游魂野鬼的踪迹。尤其是像他妹妹这般作祟的厉鬼，应该是很好发现才对。”
李远有些紧张的看着我。
穿行于整栋宅子，几乎要将这里的地皮都掀开，却失踪难觅鬼影。片刻之后我无功而返，李远看到我便猜测到了结果，眉头紧皱。
“你自己有没有在这里发现你妹妹的踪迹？”我抬头看着他。
“我在这里来回穿行，并没有找到她的踪迹。”李远眼神有些暗淡，“但是我相信她一定在这里某处地方。她的尸骨就埋藏于此，她肯定就在这宅子里飘荡。”
“但是凭我的修为，凭我的阴阳眼，我没有在这里发现你妹妹的踪迹。”
“没有吗？”李远的眼神中透露出错愕与失望，“不可能的，这……这不可能才对。”
“也许有什么高人在这里将他妹妹的魂魄降服或者打散了？”方玉清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如果存在这么一个高人，应该也会有人见过才对，他的事迹多少也会随着那些鬼故事流传下来，最关键的是，他既然来了，为什么没有将吴家小女儿以及吴老板的鬼魂一并消灭？他们也变成了恶鬼在这里作祟，最后还被李远摄走了。要是真有高人，就该一网打尽才是。”
其实我更倾向于吴家小女儿和吴老板化身的厉鬼合力将李远妹妹的鬼魂消灭吞吃了。
但是这个结论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里说出口。
“也许她是投胎去了。也许吴老板死了，她的怨气化解了。”我看着李远说道，“这才是她不在这里的真正答案。”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欺骗，至少李远听到了这个结论，原本焦急的神色渐渐平复下来。
“她安心投胎，比陪着你被困进照片里要好得多了。”
“是啊。”李远叹了口气，他慢慢的闭上眼睛。
也许真相比我想象的都残忍。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