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不在乎老天爷会因为我试图复活白秀而惩罚我。”程青河冷笑一声，“只可惜……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能将死人复活的办法。”
“你说的对，我当时得到的，只是个虚假的希望。”
“那具尸体只是尸变了，不是真的活了过来，让尸体尸变很容易，但是我不希望自己的心爱之人变成怪物，我要做的，是没有任何隐患的死尸复生，让她成为活人，让她再世为人。”
“可是我翻遍典籍，都没有找到这样的办法，我又一次陷入了绝境。”他认真的看着我。
“哪里都不可能找到复活死人的办法。”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直到你出现在我眼前，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我，再次获得了希望。你的出现让我开始考虑另一种可能。既然时间是可以自由穿越的，那么我也可以穿越回过去，让程青河与白秀的爱情故事，收获一个圆满的结局，不是吗？我可以直接阻止这一切悲剧的发生。”
“我不是从未来穿越到过去来改变什么的。”我认真的看着程青河，“我只是一个偶然的闯入者，你明白吗？我不能过来改变任何事情。”
“你也不能回到过去，改变过去发生的悲剧。”我死死的盯着程青河。
“你仔细想想，即便你改变了过去，你又能怎样，白秀也只能和过去的你在一起，你只是那个时空多余出来的人。”
“这无所谓。”他摇了摇头，“至少了却了我的心愿。”
“但是之后呢？”我冷笑一声看着程青河，“那个时空的你，因为没有失去白秀，所以他不会像你一样，放逐自己，心灰意冷，更不会像你这样拼了命的试图寻找办法复活白秀。”
“也不会找到九玄门，更不会在此时此刻碰到我。那么……接下来呢？”
“你没发现，一旦你改变了已经发生的历史，这一切都面临着错乱和崩溃吗？”
“那究竟是怎样的错乱和崩溃呢？”程青河看着我，“难道世界因此会被毁灭？”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时空会因为一次改写历史的小小举动而发生怎样的变化，但是我们没有机会来实验这一切的破坏性。”
“既然连你都不知道，你只是凭着直觉来判断，你不知道强行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究竟会导致怎样的结果，那么我们尝试一下又何妨呢？”
“这种危险的尝试，我看还是不要做的好。”说话的不是我，而是殷吴生。
我和程青河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程青河面无表情的看着殷吴生。
“青河……我没想到你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殷吴生摇了摇头。
“你不会明白的。”他冷笑一声。
“我以为你会帮他。”殷吴生抬头看着我，露出疑惑的神色，“说起来，你们两个应该算是同一个人了。”
“我是我，他是他。”我朝着殷吴生笑了笑。
“不要被执念蒙蔽了你的心。”殷吴生认真的看着程青河，“师傅说你天资奇绝，可是执念太深，一味的想着和你的爱人重逢，有可能让你遁入魔道。”
事实可能真的就是这样。
我不知道后来的程青河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心中最坚定的一缕魔念，肯定支撑着他最后成为波甸，但是我该顺着殷吴生的话劝诫程青河吗？
我不能，也不会。
他的执念太深太深，早在他从军的时刻，早在他看到尸体复生的那一刻，他的执念似乎早就超脱生死了。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他就变成了世间独一无二的魔王波甸。
此时此刻，我面无表情的看着程青河。我觉得他刚刚说的其实也有些道理。
我惧怕时空因为历史的改变而错乱，却不知道错乱了之后，这个世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它真的会崩溃吗？还是我可以像程青河所说的，赌一把，改变一切？
我开始偷偷的运转纯阳真罡，此时此刻，我如果朝着程青河偷袭，他必死无疑。
程青河看着自己的师兄，冰冷的眼神忽然消散，反倒露出一丝悲戚。
“你不明白。”程青河对殷吴生说道，他的声音很轻。
“你也不明白。”然后程青河转头看着我。那一瞬间，我感觉不是程青河站在我面前。
他的眼神透着悲戚与无力，倒是像我十岁那年梦中所见的程青河的样子。
他的模样，又和我在无终林里最后见到的程青河重叠在了一起。
“我没有妨害过任何人，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老天爷对我如此的不公平，让我失去了心爱的人呢？”他的眼圈微微泛红，一时之间，我竟然也有些感同身受。
我最爱的那个女孩，也是这么悄然离去的。
我至今还记得，在她生命进入尾声的时候，我陪她看的落日。
我是不是也能回到过去，在杨莎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保护住她的魂魄，让她的孤阴命格能生存下来，让劫罗不会附身在她年幼的身上，在最后的时刻，夺走她的性命。
殷吴生似乎想起了自己幼时的快乐时光。
“我也没有妨害过任何人，更没有伤天害理的做过恶事，可是我的父母，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也是这么悄然离开了我，那天的雨太大了。我目送着他们出门，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雨里，他们去买米去了，过不了多久，河就决堤了，我趴在桌子上，水漫过了屋子，我就像是趴在孤岛上，那种……害怕和绝望，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体验。”
“我甚至连他们的尸体都没找到。”殷吴生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显得分外悠长，从童年一直叹息到了现在，“我也时常怀念他们。想着……如果他们没有死，现在的我该有多幸福快乐。”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殷吴生摇了摇头。
“你能穿越回去，就能拯救你死去的父母。”程青河认真的看着殷吴生。
“不……”殷吴生摇了摇头，“我更愿意相信，这是老天爷的安排。”
“师傅说过，聚散就是缘分，缘分还在，亲人，朋友，爱人，就会相距在一起。如果缘分尽了，就是生离死别，这都是老天爷的安排，你也学过卜算，该知道，老天爷的安排是不能违逆的。所以……当我知道无字经能让人穿越回过去，我也没动过利用它改变过往的心思。”
殷吴生用手指了指阴霾的天空：“命运。”
“命运，比你我想象的要浩大。是一只看不见摸不着的命运之手安排了这一切。”
原本我运转着的纯阳真罡也停止了下来。
“我从来就不相信命运。”程青河一字一句，“我相信这一切是可以改变的。”
我走到殷吴生身边，和他站在一起。
“我不服啊！我真的不服！”程青河看着我们两个，他眼中的悲伤慢慢消失，火焰，在眼珠子里荡漾，甚至要从眼眶里崩裂出来。
他的眼珠子是通红的，眼泪悄无声息的流淌下来。
“如果……”程青河的神色慢慢的平静下来，他看着我，“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足够强大，是不是就能摆脱这命运的束缚？”
他似乎在问我，又似乎不是。
因为没人能给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