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看出沐筱熙的犹豫，“没关系，你不想去也可以，我知道你对自己未来有计划，姑父也支持你，只是女人啊这一辈子一切都还是要靠你自己。”
沐筱熙点头，咬咬唇才说道：“姑父，今晚上”
“嗯？”
“今晚上我想为爷爷守灵，以前姥姥和姥爷过世的时候我就没有为他们守过灵，我听说有的地方老人去世是要守灵的，这样他们才能走得安心。”
姑父眼眸沉了沉，许久才有些哽咽点了点头，“好。”
沐筱熙下楼的时候，季栾川和姑姑已经不在客厅，她打量了一下，才发现两人已经进了厨房。
她走过去，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姑姑说你喜欢吃糖醋鱼，刚好我会做。”
呵呵，现在看着倒是懂事，之前吼她的那个季栾川去那里了！
姑姑解开围裙，悄悄走到沐筱熙身后，拉过他的袖子，把他拉到客厅，小声询问，“你们有没有打算要二胎？”
沐筱熙皱眉，“姑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寻思”
“姑姑，你不用想了，我们是不会要二胎的。”说完沐筱熙就没好气地坐到了沙发上。
“嘿，你这孩子，就问你一句脾气还挺大。”
由于季栾川的帮忙，饭菜很快就上了桌，沐筱熙的姑父由于公司有事，临时离开，饭桌上就剩下三个人。
“栾川，你这鱼做的是真好吃，是吧，筱熙。”姑姑一脸的满意，毫不遮掩。
沐筱熙闷着头吃米饭，一句话也不肯说，一口糖醋鱼都不肯吃。
“你尝尝栾川做的鱼。”姑姑夹了一块鱼往沐筱熙碗里送，季栾川也一脸期待地看向他，谁知沐筱熙一筷子打断，那块鱼肉被抛在了桌子上，姑姑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她赶紧看向季栾川，“栾川，筱熙因为爷爷过世可能心情不好，她”
“我吃饱了。”沐筱熙放下碗就起身准备离开。
季栾川一把扯住沐筱熙的袖子，不怒自威，“坐下。”
“栾川，让她上去吧，昨天哭了一整天了。”
沐筱熙坐在阳台的榻榻米上，落地窗上映着她的身影，窗外的月光纯白明亮，她忽然忆起那年中秋，彼时爷爷还在。
爷爷家的阳台上摆满了花草，有奶奶最爱的吊兰，也有爷爷喜欢的观音竹，少不经事的时候，沐筱熙经常拉着爷爷询问那些花草的名字，长大以后却全都忘了个干净，就只记得几种常见的。
原来人活着活着，真的会体会到“当时只道是寻常”的意味。
沐筱熙将头埋进臂弯，眼睛干涩得很，再也挤不出眼泪。
敲门声响起，沐筱熙抬起头来，“请进。”
季栾川端着一杯牛奶走了进来，他关上门将牛奶放在床头上，“睡前记得喝杯牛奶。”
沐筱熙没有说话，将头偏向了窗户，从里面她清楚地看到了季栾川无奈的表情，就在季栾川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出声叫了他的名字。
一字一顿，显得拙笨，却声声敲击着季栾川的心，他顿了几秒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向沐筱熙。
沐筱熙的眼睛上布上了一层薄雾，从窗户里看着那个人慢慢靠近自己，脚步声清晰，呼吸声清晰，一句熙熙更是喊进了她心里。
为什么这么容易被感动？
季栾川坐到沐筱熙一旁，与她隔着一定的距离，从窗户中去看他的表情，刹那间四目相对，沐筱熙忽然有些想哭。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和这个男人离婚，她爱他！
季栾川移开目光，眼底深沉，“怎么了？”
沐筱熙吸吸鼻子，“我想找人说说话。”
“嗯，今天你爷爷过世我可以陪你。”季栾川不多言，默契地答应着。
“昨天我哭得特别难看，其实他们说亲人走的时候应该笑着送他们离开，可是我做不到，眼泪一直止不住地流，那时候我在想等我死了的时候我的亲人是不是也会那么难过，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情愿一个人走，不让任何人知道。”沐筱熙声音颤抖，季栾川看着她的肩膀抽动，心里也跟着一下一下地疼。
“一个人走不害怕吗？”季栾川突然问道。
一滴泪水顺着沐筱熙的眼角滑落，无端划伤脸颊，她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个字。
“怕。”
她真的怕，害怕死亡，害怕没有人记得她，害怕百年之后孤身一人面对世间百态。
“人总有死的那一天，你现在还年轻，还有好多事情可以做，不要想那么多。”
沐筱熙忽然抬起头来，脸上还挂着泪水，发丝凌乱，嘴唇颤抖，“你不怕吗？”
季栾川忽然不敢去看沐筱熙的眼睛，只一瞬便避开她的视线，“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没有用。”
“你真是冷静得可怕。”沐筱熙说这句话的时候，直直地盯着季栾川，想要从他冷静自持的表情中看出一丝丝的破绽，可是很不幸，并没有。
忽然之间，他很想念今天那个在街头对她破口大骂的季栾川，至少在她看来，那样的他有血有肉，与现在这个冷静的人截然不同。
“我想睡觉了。”沐筱熙站起身来，手腕却突然被拉住，她怔住。
“熙熙，其实”季栾川的语气里有哀求，有无奈，甚至也有示弱的成分在，可是他无法完完全全把那个计划告诉沐筱熙，他不敢拿沐筱熙的生命作担保，却又想告诉她自己其实很在乎她。
沐筱熙的胸腔被填得满满的，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所有的委屈都化成泪，她再也没有忍住，双手捂着脸蹲下身子，哭得和个孩子一样。
季栾川无措地看着沐筱熙，心里像被刀剜一样疼，她伸出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沐筱熙的后背，一句话也没有说，突然之间他像失去了所有力量，甚至于连去拥抱一下沐筱熙的勇气都没有。
我的软肋，一直都是你，熙熙。
这句话，季栾川在心里一遍遍重复一遍遍描摹，却没有勇气往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