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暮宸瞥了一眼龙案之上的几道折子，的确有边关送过来的特有标识。而温如絮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想到什么一般，微微蹙眉：“皇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暮宸拿起摆在最上面的一道，仔细察看一番，脸上忐忑的表情变作欣喜，这足以说明什么问题：“好，好！不愧是朕的将军！个个英勇无比！”
“皇上，胜了？”温如絮展颜，透过他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三军胜利时候的场景。可是，没有亲自上战场杀敌，也算是一种遗憾。
虽然知晓结果，但不知为何，白暮宸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折子上，似乎，上面还有什么事情是他放不下的一般。
“皇上，怎么了？”战场上的事情，大概也能略知一二，温如絮站起身来，“是不是，有人受了伤？”这些，都是在所难免。
白暮宸放下折子，微微叹声气：“顾清寒中箭，毒箭，随行军医无法医治，又，暂时无法送回京城，如今，生命垂危。”他转过身去，看向透进来的夕阳余光，略显刺眼。
明明打了胜仗，可如今顾清寒又受伤生命垂危，如此一来，顾家当真是一个人也没了。顾玄武战死，顾清风成了庶民，如今顾清寒又受了伤，不知牢里的那一个，该何去何从？
他并非心疼她，只是，并不想逼迫她到如此地步。
原本顾家已经如此，对于巩固政权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一切似乎没有那么简单，可能是老天注定不想让人安生。
温如絮知晓他内心所想，柔柔的叫了一声：“皇上，您在担心顾卿霜吗？”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他们有名无实，但，至少四年时间也不是白白度过的。
白暮宸转过身，对上温如絮那双略显担忧的眼，伸开双臂将她揉进怀中：“顾家，已经树倒枝散，如果顾清寒再出点什么事，恐怕她会承受不住，毕竟，是朕将他派上了战场，如今受伤……”
“皇上。”温如絮紧紧靠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此刻身体的温度，“当初是顾清寒劫狱，所以皇上才派他上了战场，而且太后受了伤，这一切都是有人作证的，即便顾卿霜要怪您，您也没有错，只是他如今手受伤，我想，要不要派一名懂得北夷毒药的人去救治？时间晚了，怕是……”
白暮宸微微眯了眯眼，左思右想一番，宫中并无懂得北夷毒药的人，更何况是医者，可是，宫外似乎有那么一个人……
鬼医的盛名，他虽然不在宫外，但也听人多番提起过，只是一般人却找不到他的踪迹，只是，似乎顾卿霜与他十分熟络。
“皇上，靳王求见。”门外，李江的声音传过来，卑微且有一丝试探。
温如絮慌忙从他怀中撤出，退到一旁福了福身子：“皇上，臣温如絮先行告退了。”一般情况下，白暮秋不会主动来找皇帝，皇帝也不会主动去找他，所以此刻，自己不应该在场。
白暮宸抬手制止她：“你就在这里，我倒要看看，他来找我是什么事。”冥冥之中，仿佛猜想到了，他如此心急的过来，定是为了顾卿霜，“让他进来。”
温如絮顿了片刻，才退到了一边站着。
白暮秋一步步坚定地走进来，脸上表情什么都看不出，只是他看向温如絮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接着拂开裳前襟，单膝跪地拱手道：“臣弟参见皇兄，皇兄万岁！”
白暮宸慢悠悠的坐到龙案后，浮了浮旁边的茶，喝了口道：“起身吧，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如果还想去大牢探望，朕说过了，你随意。”突然间，他抬眼目光陡然如炬，但眼神中闪烁着的是恨。
白暮秋并未太过在意，他早已习惯，也并没起身：“皇兄，臣弟此次前来，是求皇兄手谕，允许我与鬼医前往边关，救治顾将军，我想，时间的紧迫皇兄应该比我清楚。”
白暮宸微微眯起眼睛：“我清楚？这么快你就知道了边观战事，我想，这事你比我清楚多了吧？”他将茶盏一下放到桌上，茶盏歪倒，顺着龙案滑落到地上，啪的一声碎裂开来，茶水溅开。
温如絮有些着急，可眼看着两兄弟如此，也帮不上什么。
白暮秋依旧面不改色，抬眼毫不躲闪的看着他：“皇兄，为了国之安康，也不该丧失一员将军，尽管顾清寒从未立过什么功勋，但顾家世代为北胤效力，这唯一的一子，也该留下。”
“住口！”白暮宸一拍桌案站起身，眼中仿佛能够喷出火来，“究竟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我做什么需要过问你吗？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靳王……”他有意羞辱，只是因为恨他说话有时凌驾于自己之上。
白暮秋却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在他心中，白暮宸一直他的皇兄，他们从小的情谊，他如今还记忆犹新：“皇兄，此时，不是家长里短的时候，前线，急需救治。”他低下头拱着手，极尽谦卑。
白暮宸也算是平息了些怒火，重新坐到龙案后。
温如絮仔细思虑一番，同样站起身单膝跪地：“皇上，臣也觉得，前线顾将军的救治不可耽误，还请皇上恩准了靳王，顾家不能再失去谁了。”顾家到了如今的地步，其实已经够了。
本身白暮秋过来求情，白暮宸就已经很生气，如今再加上一个温如絮，他不答应，反而显得自己是个坏人。
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他一抬手：“你们两个都先下去，让朕好好想一想，亥时之前，朕会给你们一个答案，退下！”他不再看他们，向岩从侧门出来，对着两人拱手道：“二位先回吧，待皇上想清楚了，自会再次通传。”
温如絮抬头看了看白暮宸的脸，此刻晦暗不明，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她缓缓起身，转身离开。白暮秋紧随其后。
见殿门关上，白暮宸才重重叹息一声，一手撑住龙案，扶住额头闭上眼睛，这事的确让人头疼，可顾清寒不得不治，明知最后的结果，却依旧是不甘心。
向岩正要退下，他却传来一句：“你觉得，朕该怎么做？”
向岩犹豫说道：“其实，皇上早已经思虑清楚了，顾将军，不得不治。”他低着头，或许是不敢触碰他的眼神，可明明，他一定会救顾清寒。
白暮宸闭着眼睛，微微皱起眉头：“可难道，我要听他的？派遣他和鬼医一同前去北夷之地？”如此做，外人难道不会以为，自己没有治国之道，这江山也该拱手让人了？
向岩算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其实他在想什么，他也一清二楚：“皇上，这人是您派过去的，与他人有什么关系？更何况，百姓只会认为您仁慈，至于靳王，谁也不会接近一个不受宠的王爷。”
他很好地分析了利弊，也算是给白暮宸找了个台阶下，只是，他心中仿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监狱那边，一定要看好，如果出了什么事……”
“皇上。”李江今天似乎格外喜欢打扰他的思路。
“进来。”白暮宸明显有些不耐烦，几件事情加在一起已经十分困扰。
李江推开门进来，看了看向岩才道：“是，是大牢那边，顾，顾卿霜想要求见皇上，说是，皇上如果想知道清心观一事，就，就务必去见她。”
白暮宸眼中亮了一下，难不成，她肯说了？
夜风阵阵，虽然整个牢房之中仅仅开了一个小窗口，但外面吹进来的凉风还是十分彻骨，已经春天，时不时的会飘落一两片树叶进来，而这一点绿色，算是对她身陷囹吾的一种慰藉。可如今，她看着手中的落叶，内心却是焦急万分。
不知是谁从窗口扔进来的纸条，上面写着顾清寒在边关身受重伤，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上面所写的东西，或许，就只是有人在陷害她而已，让她更加惹怒白暮宸，从而被赶出宫甚至，更坏的结果。
可是如今这种地步，只能将白暮宸找来试探一番，若真是如此，她不能坐以待毙。
很快，听到大牢门口传过来一阵阵脚步声，她将纸条死死地抓在手中，扶着旁边稻草站起身，这个地方她住过许久，竟然还是觉得不大习惯。
李江先走过来，搬了个椅子放下，白暮宸踩着石板，一步步，声音沉闷。见了顾卿霜，表情微变，坐到椅子上看着她；“你终于肯说了？人到底在哪里？”他似乎感觉得到，需要与她周旋许久，抬眼看了看旁人，李江带着众人退了出去。
顾卿霜微微躬身：“对不起，皇上，我，还是不知道慧空师傅的下落，不过，我以性命担保，慧空师太绝对无虞。”
白暮宸皱眉：“你在欺骗朕？不过，你一定要骗我过来，是为了别的事？”他倒是要看看，究竟顾卿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