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紫衣不否认自己对夏侯琳珑有些莫名的情愫,在她用彼岸果向周陶然换了自己的命之时,那些情愫更是如雨后春笋一般疯狂滋生。

那时,他知道她已结亲,家中有一位缠绵病榻的丈夫。那时他觉得只要自己能够陪着她,如果她丈夫不幸西去,自己恐怕也是有机会的。

他本就是不受拘束的男子,就算是他师父也拿他毫无办法。要是药王谷不同意外来的女子,他甚至都想过带着她浪迹天涯。

行至江湖之间,那也是另外的一种生活。

可伴着她回到边关之后,看到傅翊韬之后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甚是异想天开。

夏侯琳珑在外如此坚韧的女子,不怕荆棘,不怕猛虎,在傅翊韬面前却流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就像是养着只慵懒的猫咪,在外总是一副骄矜的模样,回到家中却将最柔软的肚皮露出给主人嬉戏。

因为足够信任,才肯将身上的芒刺摘干净,去拥抱身边的人。

那时的他也仍是有着一丝侥幸,就算在回药王谷之时,也按耐不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内心。

可当他来到北岳之时,看着面如死灰的傅翊韬,他才知道他们二人已经独自筑成了一堵围墙,外面的人压根插足不进去。

那时的陌紫衣才决定将自己的情愫默默地压在了内心之中。

傅翊韬病情严重,所以他用自己的真气不停度入夏侯琳珑的身体之中,不顾一切地逼走她体内的毒素,让她活过来,即使自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那时觉得,只要他们能好好的,那便已足够。

陌紫衣的声音随着空气扫进夏侯琳珑的耳里,她惊异地睁大了眼,感叹着果然是医者仁心。

他的愿望看似简单,实则却是相当艰难。夏侯琳珑一下又沮丧起来,想到傅翊韬她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攥着,她无法挣脱开。

黯淡无光的眼眸找回了陌紫衣的思绪,他看着夏侯琳珑,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也叹了几口气。

“咱们一件事一件事地解决,慢慢来,你不要着急。”

夏侯琳珑微抿着唇,大力地捏着水囊,指节都忍不住地发白。

水囊不堪重负,里面的水差点冲开塞子,溢到夏侯琳珑身上,她连忙松开手,将水囊递给了陌紫衣。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当务之急是医治傅家军,现在天色不早了,快些休息,之后还要赶路呢。”

夏侯琳珑轻启粉唇,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得又点了点头,才别过头,淡淡地闭上了眼。

不知是下面的垫子是否是太过坚硬,硌得她不舒服,就算在睡梦中她也是紧蹙着眉。

傅翊韬的模样不停地闯入她的梦境之中,有他健康之时的俊朗挺拔的模样,也有骨瘦如柴坐在轮椅之上的模样,最后更是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模样。

夏侯琳珑猛然睁开眼,眼皮慌张地乱眨,瞳孔中更是忍不住颤抖。

她捏紧被子,小声呜咽一声,将头埋进了被单之中。

自夏侯琳珑离开之后,傅翊韬毫无睡意,直愣愣地看着外面的月光。

一轮明月孤独地垂挂在天空,平日陪伴在它身边的星星也下落不明。

他挑挑眉,没想到明月的处境也跟自己这么相似。陪伴在他身边的丫头,为了自己奔赴边关,他一阵感动一阵担忧。

他捏了捏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双手竟是那般的无力。

两只手臂连撑起上半身的力气都没有,他喘了一下咬紧牙,强迫着自己直起身。

背脊稍稍离开床榻几寸,他已经气喘吁吁,整个额头不停地渗汗。他又喘了一口气,正准备再使劲的时候,双臂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回了床上。

背摔在床板上发出闷哼,头仍然是安稳地枕在枕头之上。

这样的情况甚少出现,可以说是从来没出现过,傅翊韬一瞬间慌了神。

他连侧身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喘着粗气,直挺挺地倒在床上。

这样的情况倒是与梦魇挺相似,但那是在睡梦之中,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可是他现在相当清醒,胸口上仍是像压着一块大石,让他窒息。

双眼瞧着床幔,右手挪动着探进里面,抓紧里面的的床单,不停地哈着气。

夏侯琳珑的气息仿佛还依附在上面,他闭上眼轻轻地嗅了一下,身上的僵硬感稍稍舒缓了那么几分。

可还未等傅翊韬缓过神来,身上的痉挛又开始肆虐在身体之中。他一下咬紧了牙,眼睛死死闭着,眼眶周围的青筋突突地冒出来,整张脸瞬间变成灰白。

豁尽全身力气,他才将手捏成了拳。全身僵硬得连弯背都是一种奢望,他只能平躺着身子,接受病痛无情的折磨。

连病痛似乎都察觉到夏侯琳珑不在他身边,越发疯狂肆意地涌动在身体中,一层接一层地惹得他全身发凉。

喉间一阵又一阵的腥甜让他强压了好几次,最后他终于是没了挣扎的力气,殷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从嘴间涌出来。

等到寒毒疲倦离去,就算傅翊韬现在身上铺着棉被也祛除不了他身上的寒意。藏在棉被之下的身子微微颤抖,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他颤着手用指腹擦了擦血迹。

血液渐渐凝固在被单之上,可是浓重的血腥味还蔓延在房间中,轻而易举地钻入了傅翊韬的鼻间。

顿时他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一下扒住床栏,呕出了一口血。

呕完几口血,他用手背狠狠地擦着嘴唇,无力地躺回了床榻之上。

血腥味盘旋在周围让他不适地拧着眉,经过了这么一遭,他零星的睡意完全消散。

胸口的疼痛还在继续,他张大嘴重重地喘着气,左手仍然紧抠在床边,一点都不敢松懈。

右手手背搭在眼眶之上安抚一番,又慢慢地松开,傅翊韬慢慢地睁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头顶的床幔。

一整夜,他都盯着床幔,丝毫不敢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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