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显过了四十载,早就能轻而易举看透这些人心。

原本他对阿筝的话深信不疑,后来见了夏侯琳珑,她这模样不卑不亢,倒也不像是撒谎之人。

不知怎的,他似乎是被那坚毅的目光所吸引。从前,他好像也从一个人中窥出过这样的眼神。

只可惜,分别数年,他连那人的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

“夏侯琳珑,你别含血喷人!”阿筝发现了周晋显变化的目光,要是再不让他相信自己,那她指不定会被收拾一番。

“我本就是有心求于谷主,何况阿筝你也叮嘱过我,我更不会以身犯险,作出这么容易被人识破之事。”

周晋显原本只是疑惑,现在心中也已明了,到底是何人在撒谎。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阿筝,那丫头也被自己的视线给吓得发颤。

她深知自己脾性,竟然还作出这样的事诬陷栽赃她人,这个阿筝似乎是太无法无天了些。

但到底是要药王谷之人,阿筝心气儿高,要是只罚她一个,她肯定会有诸多怨言。

夏侯琳珑虽是无心之举,无可奈何,周晋显还是怪罪于她。

“这事你们二人都有过错,便去祖宗祠堂面壁思过。”

阿筝“啊”了一声,面色不快地瞅着周晋显。他并没有说什么时候放她们出来,那她们得跪到什么时候?

周晋显也窥破她的心思,悠悠吐着词:“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踏出祠堂半步。”

阿筝立时哭丧着一张脸,嘴角垂着,好不可怜。

夏侯琳珑对于这个结果毫无怨言,也并没有像阿筝所言,只有她自己独自受罚,所以她的嘴角还是略微扬起。

周晋显假寐一番,睁眼看着二人还在此处,又是愤怒地低吼着:“还不赶紧滚过去!”

阿筝立即从地上弹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领着夏侯琳珑走去祠堂。

祠堂藏在谷中深处,曲径通幽,越往里走,人烟越是稀少。

“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阿筝时不时地觑着夏侯琳珑,见这女人眉眼都含着笑。她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捏成拳,别以为她跟着受罚,这女人就可以得意忘形了。

“姑娘说笑了,我不过是在想念夫君。”

夏侯琳珑说得隐晦,阿筝还是想明白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不过就是指自己还没那么多分量,不足以撼动她的喜悲。

阿筝呆愣一秒,不甘示弱地反击:“你夫君要是知道被这么个丑陋的女人念着,指不定全身恶寒呢!”

原以为会得到夏侯琳珑讥讽,阿筝等了半刻,也未曾等到答案。

阿筝侧眸望了望夏侯琳珑,却只见她明媚的双眼顷刻就暗淡下去,整个人都恹恹的。

这样的夏侯琳珑,阿筝不曾见过,心底深处也小小地震颤一下。

她慌忙别开眼,走到前面,不再关心这女人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良久,才传来一句飘渺的声音:“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阿筝此刻应该是轻蔑笑着趁胜追击,再好生诋毁夏侯琳珑一番,可她没有。

那些讥诮全都如鲠在喉,她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不停地往前走。

再穿过一片密林,拨开遮挡视线的草丛,夏侯琳珑终于是见到了一座古朴的祠堂。

与外面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祠堂饱经风霜,墙壁上有着千丝万缕的裂痕。夏侯琳珑甚至觉得,风再大些,这祠堂就会轰然倒塌。

而她和阿筝,恐怕就成了祭天的礼物。

祠堂周身杂草丛生,鲜少有人来为这里打理的模样。这外面也是灰败一片,她着实想不出里面又会是怎样的一片破败。

阿筝轻轻推开门,夏侯琳珑下意识地掩住口鼻。

意料中的灰尘并没有袭来,室内的一片辉煌让她应接不暇。

正前方立着一尊神像,夏侯琳珑窥不出门径,许是哪个神话中的神女。

虽然外面无人打理,室内仍是香烟弥漫,熏香有些呛人倒也不至于难闻。

“你要是再像个乡巴佬似的打量这,谷主又该生气了。”

阿筝说完也不再理会夏侯琳珑,点燃三炷香,朝着神女恭敬地鞠躬,而后才慢慢跪在软垫外。

夏侯琳珑也是有样学样,与阿筝并排跪在一起。

她有些许诧异,旁边分明就是两块软垫,阿筝为何?仅一瞬,她又想明白。

她们二人是“戴罪之身”,又不是专门来求神拜佛的。周晋显让她们面壁思过,自然不可能会让她们舒爽地跪在垫子上。

等到夏侯琳珑头昏眼花,身子摇摇晃晃时,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送饭的小厮把饭盒放置在地上,顺便还把一旁的软垫给收了下去。

夏侯琳珑早已饥肠辘辘,这几日她的饭菜也只是几片菜叶,此刻她也顾不得其他,挪着腿过去,打开了盖子。

颗颗饱满圆润的米粒险些让她落下泪,她哆嗦着双手把碗捧了出来。

不顾身畔阿筝的嗤笑,夏侯琳珑有些狼吞虎咽。

夏侯琳珑扒了一口饭,后来又痴痴笑着。之前自己工作这么久,都得不到一碗饭,如今做错了事,倒是能让她填饱肚子了。

她甚至思考着,是不是要故意打翻水囊,多在祠堂走动几番。

“好歹还是个夫人呢,如此没有礼数。”阿筝嫌弃地瞧着夏侯琳珑,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那也是拜你所赐。”米饭入腹,夏侯琳珑心情大好,难得的又跟阿筝呛了几声。

很快一碗饭被她吃了个净,二人又跪在佛像下。

夜也渐渐袭来,室内暗香阵阵,惹得夏侯琳珑也有昏昏欲睡。

“喂,你别睡啊!”阿筝的声音已经没有白日的那么镇定,细细听来似乎还藏了些哭意。

什么东西能让这个野丫头吓成这样,她侧眸凝视着阿筝,眼里甚是疑惑。

阿筝仍然强撑着身子,神秘兮兮地说着:“听说,这附近有脏东西。”

夏侯琳珑扁嘴,胡说八道。

“你还别不信,就是外面那口枯井,曾经有人坠进去过。”

忽地外面出现细细小小的呜咽声,让阿筝又颤着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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