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是我不敢看着你。”赵晚星歪歪头, 手指缠绕, 似乎在纠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表达。
“为什么不敢？”洛西洲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格外喜欢皱眉。
她不敢看他, 低着头，挤出几个字之后, 终于越说越顺。
“因为我最近……很忙！忙着看我小说改编的剧本, 忙着纠结别人抄袭我的事。”她半真半假地说着, 语气越来越急切，好像自己都被自己的借口说服了, “或许你不知道吧，我是个写网络小说的, 还……挺忙的。”
“我知道。”洛西洲很快答道, 赵晚星都觉得猝不及防。
她倏然抬头看他，但是他已经收好手上的东西, 准备离开了。
门口传开关门声, 赵晚星舒了一口气, 刚在沙发上坐下, 却看见桌上放着一个装饰品，这不是她的东西，应该是刚刚洛西洲放过来的。
她走近, 拿起来。
这是一个仙度瑞拉的工艺品, 金属材质，上面镶了小小的水钻和各色宝石，她不了解这些, 只觉得拿在手里很有质感。
她拿起来，凑近一看。
灰姑娘发丝散落了一缕，脸上带着仓皇，她提着精致的裙摆——
脚上的水晶鞋掉了一只。
赵晚星搭着梯子，把它放到书架最上面一层，要不是有心，没有人会发现上面还有这样一件东西。
洛西洲，你问我为什么会不敢看你。
因为我在阴暗的地方，偷偷喜欢了你8年。
*
赵晚星这些天很忙。
大家的版权意识慢慢增强了，之前，她针对陆肆肆抄袭这件事发的微博现在都有了上万的转发，虽说基本都是声援她的，但也有陆肆肆的粉丝死活不愿意承认。
【@644的小甜心：这也叫调色盘？那我在作文里写个“床前明月光”，你是不是要做调色盘说我抄袭李白啊？】
夸我是李白，ok，受用。
【@不吃早餐的濛濛酱：热评里骂44的那些人，自己有没有被人当枪使自己心里没有点acd数吗？】
……你自己有没有被人当枪使你自己也没有acd数啊。
【@杠精和抖机灵滚粗：就我一个人觉得赵晚星和那个什么鬼三百八十线小写手不是同一个人？】
反手一个你自己的id送给你，路过的老铁烦请刷波666.
赵晚星日常在脑内互怼，明面上依然一派岁月静好。
她该展现的所有姿态，现在全都已经展现出来了。
这件事刚刚开始发酵的时候，赵晚星说要先按兵不动，等陆肆肆按捺不住的时候再出手。
陆肆肆果然没有让人失望，两天后就发了微博说自己没有抄袭，希望粉丝相信她，她也会很快做出反调色盘。
当晚，陆肆肆就放出了自己的反调色盘。
但是在她发辩解的微博之前，赵晚星用平时开玩笑的口吻，说自己大学的时候曾用过另一个笔名发文，一直不敢告诉大家，怕大家以后催两份稿。
陆肆肆发过微博之后，赵晚星又紧随其后发了几条官方的，但却是标准受害者口吻的长微博，发之前她还特地去问了律师，确认没任何可能涉及到诽谤之类罪名的语言，才慎之又慎地发了出去。
她是作者，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文字最能激起别人的共鸣。
最后，就是去树乌举报陆肆肆的抄袭行为，虽然树乌不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但这件事，她一定要做。
一个战斗中的人，一定要让别人看到你最强硬、最不可打倒的一面。
陆肆肆这边也很快给出了对策，赵晚星一头是《如怨》的事，一头是陆肆肆的事，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那天约了律师见面，可律师刚离开，她却看到洛西洲和另一个女孩子走进来。
那个女生很高，站在他旁边非常匹配，两人虽然说话不多，但是从细微的动作和神态能看出来，他们关系很好。
至少不是自己这种，手上连洛西洲的联系方式都只有一个，就是那个因为送错了外卖给她打过电话的手机号码。
于是她一直坐在那，看着他们从吃饭到离开，她难受得很，打电话给了自己最熟悉的异性，余天阳。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自己喝醉酒后，抱着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明明应该是余天阳才对，毕竟洛西洲怎么会遇上他们，可是潜意识里，却总觉得是他，甚至觉得，他还抱过自己。
那种感觉很真实也很安稳，像小时候爸爸的怀抱。
赵晚星坐在沙发上翻着陆肆肆发的微博，邮箱里还躺着树乌那边劝她息事宁人的邮件。
她头发也懒得擦，随手从包里抽了一根烟。
烟草大概是除开他之外，世界上第二让人上瘾的东西。
烟雾朦胧，散到空气里，不见了。
烟还没抽完，手机响了。
“喂，晚星。”
“爸爸。”
她起身去洗漱台，按灭了烟，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我过年那几天要带队出去，可能不能陪你了。”
他们聊了聊近况，爸爸那边很忙，没说上几句就挂断了电话，好在她早就习惯了。
不在一起过年……也习惯了。
去年，前年，哪一年不是过年前收到这样一个电话，说不能一起过年了。
赵晚星翻着手机上的日历，眼神在有春节标注的那天落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挪开了。
陆肆肆那边没有消息，她坐在电脑前，无奈地打开了文档。
没想到这种时候，她居然特别想写稿。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另一边，洛西洲坐在漆黑的阳台上，看着楼上阳台上的灯一直亮到凌晨4点。
音响里放着老歌，声音很轻。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打完最后一个字，赵晚星打了个呵欠，随手关掉灯，上了床。
树乌的判定还没出来，网上的舆论虽然一边倒，但是所有的这些都没有用。
一句“我站在你这边”是没有用的。
赵晚星很明白，要是自己是陆肆肆，现在肯定安安静静地窝在角落，等风头过了再出来，该出书出书，该卖影视版权卖影视版权，还不是美滋滋。
她叹口气，慢慢闭上眼。
也不知到了现在，自己究竟还要不要一条道走到黑。
年关将至，连余天阳都回家了，往日他还会问赵晚星一声要不要一起，今年连问都不问了，真的是感情淡了。
赵晚星在剧组待到春节放假，终于还是回了碧水江汀。
家里已经积了浅浅一层灰，相熟的保洁阿姨也回家过年了，她无奈，自己里里外外打扫了一整天的卫生。
这些天她基本结束了阿飘2的剧情，现在在缓缓更新番外，忙起来也没有时间上小号，要不是打开听歌软件时，每天推荐的歌依然是南风知我……不对，应当说是洛西洲喜欢的那些。
不然她都要怀疑，那个人从来没有进入过自己的生命里了。
赵晚星累得直不起腰，她这种每天坐着工作的人，本来腰就不好，趴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刚拿起手机，就看到有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她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从前在群里看到，她以为是一个陌生人，可经历过最近的事情，她才知道，原来那个和男神头像一样的人，真的就是他啊。
还没来得及点进去，夏夏的电话拨了进来。
“喂。”她接起电话。
“晚星，陆肆肆刚刚联系了楼云，说要删文。”
——楼云是陆肆肆的编辑，她们在十周年晚会上见过的。
赵晚星这段时间还是一直在网上关注陆肆肆的事态，现在这件事的关注度已经大大下降，她想不到任何，陆肆肆在现在这个关头认怂的理由。
“你……确定吗？”
“我好歹也是内部人员，当然确定啦！”夏夏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好不容易压下楼云嚣张的气焰，她自然开心。
“好。”赵晚星抿抿唇，“那我看看她会不会联系我。”
按理来说，先是删文，下一步该联系她商量道歉的事情了吧。
想是这么想，但一直等到第二天，陆肆肆也没有联系过她。
洛西洲的好友申请还挂在那里，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明明像之前那样和他相处，一点毛病都没有，可她做不到，在知道他是谁之后，她没法当作不知道，没法继续当个没事人。
她喜欢他，喜欢到想得到。
他是她的贪得无厌，是她的咎由自取。
……
过年的前一天，赵晚星终于出了门。
超市里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成双结对的，她一个人就显得很醒目了，好在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她推着购物车，目的很明确。
对联、福字，她一个人过年过久了，不知道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已经不在乎这些了，还是认认真真地挑选了许多过年要用的东西，瓜子花生这些就算了，她不喜欢吃，家里也没有客人来。
赵晚星扔了几罐饮料和一些喜欢的零食到购物车里，还破天荒地买了菜，算是基本完成过年的采购了。
付完款，她提着一大堆东西回家，到楼下时，那辆G500正好擦身而过停在楼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活的”G500，赵晚星脚步一顿，下一秒，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出。
——如果说一个人，他的生活，他的长相，甚至他的车都是你最喜欢的那款，你会怎么样？
赵晚星会惊到购物袋都掉到地上，诚如此刻，五颜六色的易拉罐散落一地，她手上还有提袋子勒出来的红痕，白皙的指尖微微发烫充血，像是此刻，女孩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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