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向乌明卿那边看了一眼，又平静地将视线移了回来。
“你要我便给么？”乌玉卿神气地看着他，“早就告诉你最厉害的是我的，你还是选别人吧。”
未免自己显得矮人一头，乌明卿拼命扬着下颌，“勇士比完了武都是要给大家选的，我就是要选！”
“那又怎么样？”乌玉卿朝他扮鬼脸，“选也是我比你先选，就是轮不到你。”
乌明卿气得小脸红扑扑的，开始耍赖，“我不管，我就是要这个勇士，我就是要！”
乌玉卿丝毫没有作为兄长的自觉，对着他摇头晃脑，“我就是不给。”
乌明卿气不过，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索盛看得好笑，低声对乌玉卿道：“殿下，二王子怎么说也是您的弟弟，殿下不哄一哄么？”
乌玉卿吐舌头，“我要是有心哄他，又何必惹他？再说他都不把我当兄长尊敬，我为什么要把他当弟弟疼爱？”
索盛低笑，“殿下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我的话一直都很有道理。”乌玉卿将萧肃拉到自己身边，“这里有许多好吃的，你尽管吃，别理他。”
萧肃颔首站在那里，果然除了乌玉卿谁都不理。
最后这边的动静还是惊动了虬罗王，他让下边的人都静下来，问这是怎么回事。
乌明卿呜咽着指着萧肃道：“儿臣要……这个勇士，王兄……不……不给。”
乌明卿的母妃罗妃便坐在虬罗王的另一侧，闻言柔声求道：“王上，不过是一个小勇士，难得明卿喜欢，王上便赏了他吧。这么高兴的日子，他哭得这般伤心，怪可怜的。”
王后看了他一眼，心有不悦，却什么都没说，她知道虬罗王心中自有判断。
虬罗王沉着脸看着乌明卿，又转向罗妃，“什么叫‘不过是一个小勇士’，我虬罗要强大，靠得便是勇士，谁也不许轻视勇士！”
罗妃被噎了这一下，便已知道此事不成，口中连忙赔着不是，心里却暗骂乌玉卿母子。
“明卿，”虬罗王又看向乌明卿，“父王教过你凡事要凭自己的本事，你哭闹算什么，我虬罗男儿可没有你这样没用的。”
乌明卿有些吓坏了，闭了嘴巴怯怯地看向虬罗王，抽泣却一时停不下来。
虬罗王心软了些，语气也缓了不少，“萧肃是你王兄费了心血亲自栽培出来的，往后是要一直跟着他的。若你也想要这样一个勇士，父王也准你选一个没训练过的回去自己栽培，切不可再无理取闹了。”
乌明卿有些不舍地又看了萧肃一眼，委委屈屈地低下头，“是。”
乌玉卿这个时候跳出来做好哥哥，凑过去将一枚剥了壳的桂圆塞入乌明卿口中，抚着他的头发安慰道：“明卿乖，不哭。反正王兄现在对如何培养小勇士很有心得了，你有什么不懂只管问便是，不要与王兄客气啊。”
不跟你客气你倒是把萧肃给我啊，乌明卿的嘴又扁了扁，很想再次嚎啕，却终究不敢。
看着二人“兄友弟恭”的一幕，虬罗王脸上再次现出笑容，“好了，比武继续。”
大些的勇士在力量和技巧上都更加有看头，越到后来众人便看得越起劲，喝彩声此起彼伏。萧肃认认真真地看着，觉得哪一招有用，便默默记在心里。
比武结束后，虬罗王重赏了几个获胜的勇士，而后叫众人依次去挑人。
挑选勇士的顺序是按照地位尊卑与官职大小决定的，首先便要从虬罗王的子嗣开始，乌玉卿自然是第一个。本来每人是可以选两个的，但乌玉卿却放弃了另一个名额，说除了萧肃他谁都不要。
乌明卿胡乱地选了两个，目光却还时不时地追着萧肃，看样子仍未死心。
大宴了一场之后，乌玉卿终于带着萧肃回到了太子殿，那股兴奋劲仍旧没有过去。
婢女送水进来，要帮着乌玉卿沐浴。
乌玉卿一指萧肃道：“我要与他一起洗。”
一直面无表情的萧肃听到这句话后怔了怔，脸竟然红了。
婢女只得去换大些的浴桶来。
乌玉卿毫不避讳地脱光了衣衫去拉萧肃，“快些快些，好冷啊。”
萧肃觉得这样似乎不妥，心中莫名其妙的羞赧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想要拒绝，可他早已听惯了乌玉卿的话，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正犹豫间就听到乌玉卿喊冷，当下便什么也不顾了，褪了衣衫扶着乌玉卿一起跨入浴桶。
乌玉卿在水中舒服地叹了口气，而后开始调皮地往萧肃身上撩水。
萧肃半低着头任水泼在头上脸上，心底隐有快乐在涌动，这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他想记住这一刻，想要抓住这陌生的快乐。
乌玉卿忽然靠过来，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你小小年纪，怎么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笑一笑，笑一笑才可爱嘛。”
萧肃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明艳面庞，努力想要勾起嘴角。
乌玉卿看着他如面部抽搐一般的表情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伸手到他腋下想要搔他的痒。
萧肃不怕痒，可他还是向后躲了躲。乌玉卿动来动去时滑嫩的皮肤偶尔与自己碰在一处，总是让自己又紧张又害怕，却不明白在紧张什么害怕什么。
乌玉卿玩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也不再闹他，撅了撅嘴闷不吭声地退到一边去了。
见乌玉卿一直到爬上床都没再理自己，萧肃才意识到是自己惹他生气了。他不会哄人，只知道做错了是要受罚的，于是便走到乌玉卿床前，一句话也没说地跪了下去。
乌玉卿起初想装作不知道，奈何等了好一会儿萧肃还是没发出一点声音。想起那个瘦小的人儿这段日子以来的辛苦，乌玉卿有些心疼，沉不住气地转过身来看着萧肃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去睡？”
萧肃没有抬头，“请殿下责罚。”
乌玉卿想了想道：“我问你，你讨厌我么？”
萧肃心里像被谁打了一拳一样，脸色霎时变了，“不……不是……”
难得看他慌张的样子，乌玉卿心情好了许多，“既然不是，为什么你不肯陪我玩？”
萧肃闭了闭眼，“萧肃身份低微，不敢冒犯。”
“你啊……”乌玉卿伸出手去拧了拧他的耳朵，“像根木头一样。”
听着乌玉卿柔软下来的语气，萧肃知道他已经不再生气了，暗暗松了口气。
乌玉卿身子往里挪了挪，拍着床边，“起来吧，坐这儿。”
萧肃有些迟疑。
“你不要总是让我把话说两遍啊。”乌玉卿懒洋洋地道。
萧肃这才起身坐到床边。
乌玉卿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今日你明明被那个大家伙打倒了，到底是怎么将他给推出去的，你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萧肃摇摇头，也不是很明白，“就是用力推着他，然后感觉丹田里的暖流突然涌出来，顺着双臂出去了。”那时他满心想的都是不能输不能丢了乌玉卿的脸，内力在情急之下受意志驱使，变成了他有力的武器。他对此还只是一知半解，不能收放自如，当然也不清楚内力还有许多奇妙之处。
“原来那秘籍真地这般厉害！”乌玉卿拍手道，随即面色又有些紧张，“你说内力出去了，那是不是一点也没剩下，又要从头再练了？”
萧肃感受了下丹田里的气息，道：“还在的。”
“那就好。”乌玉卿拍拍他的手臂，“看来这东西是真地有用，你要好好练。”
萧肃应道：“是。”
乌玉卿叫萧肃回到软榻上睡觉，等了一会儿，却又开口问道：“萧肃，你睡着了么？”
“没有。”萧肃的声音很清醒。
乌玉卿声音轻轻的，藏着几分不安，“你今日的表现非常棒，我猜一定有许多人看中了你，如果有一天他们中有人许诺许多许多好东西给你，你会离开我么？”
萧肃起身，对着乌玉卿的方向单膝跪在软榻上，一字一顿地道：“萧肃只做太子殿下一个人的勇士，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乌玉卿脑中忽然转出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不再是太子了呢？”
萧肃显然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愣在当场。
乌玉卿指引道：“你还愿不愿意追随乌玉卿？”
萧肃恍然，重重点下头去，“萧肃愿意。”
“永远？”乌玉卿追问。
黑暗中，萧肃的眼中射出无比坚定的光芒，“永远。”
乌玉卿将脸半埋进被子里，开心地道：“父王说好的勇士可遇不可求，一生遇到一个便已十分不易。萧肃，我觉得你是最出色的勇士，所以我一生只要你一个勇士便足够了。你说你永远都会效忠于我，那我也不再要别的勇士，我们都做彼此的唯一。”
萧肃郑重地应着，同时将乌玉卿的话深深记在心里。
他们在懵懂的年纪里对彼此做出了懵懂的承诺，却不曾料想到这个承诺让他们各自的人生生出了怎样交缠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