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缓缓摇了摇头，“不，不是她，是辰妃。”
“怎么会？”太后一脸的不相信，“辰妃向来懂事又识大体，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太皇太后却了然道：“她们二人的争吵我也有所耳闻，正是因为辰妃懂事又识大体，这才不该是她会做出来的事，她这般反常，可不是更奇怪么？”
辰妃是几个儿媳中最令太后满意的一个，她还是不愿往那边去想，张了张嘴想为她说几句好话，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修看了靠在李言肩头闭目养神的白清寒一眼，“她会这么着急地设计出这一场戏，大概是觉得错过这次，以后再也寻不到机会了吧。”
李言取过白清寒的手与他十指交握，“若不是仓促行事，她一定会用更加阴狠又令人防不胜防的手段，还好，她没有这样的时间。”
李行看着他二人，“我听说黑衣人直接潜进了卧室，这样还不够防不胜防？”
李言想起来，仍有些后怕，“还好清寒没睡着。”
白清寒睁开眼睛坐直身体，“我的确快睡着了，但是忽然听见极轻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更不是你的。我一时想不通对方为何将脚步放得那般轻，不过还是本能地选择避开，到院里有其他人的地方去。”
“本能？”李言挑眉。
白清寒道：“被奚敬禾的人追得久了，成了习惯。”
李言撇撇嘴，“这样我也不会谢谢他。”
李行看向太后，“当时皇兄既然不在，母后怎么会到这里来？”
太后叹了口气，“我半路上听说你皇兄去了辰妃那里，想起清寒这孩子不舒服，我便放弃了去辰妃那里的打算，想再来这里瞧瞧他好些了没有，反正辰妃那儿有你皇兄一人去也够了。”她本还打着趁李言不在从白清寒这边入手的主意，想好好让他劝李言不要专宠，至少要留下皇嗣的；可经此一事，她心里也有了动摇，彻底改变了对白清寒的看法。
白清寒闻言，满是疲惫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晶亮的光彩，不过还是很快地低下头去。
太后忽然觉得有些揪心，这孩子，竟是让人单是看着便没来由觉得心疼。
太皇太后道：“辰妃的父亲是刑部尚书，手上握着的权利也不轻，辰妃敢这般做，定是有她父亲在背后为她撑腰，你可想过要如何对付他们么？”
李言微微一笑，“她今日派来的人通通服毒自尽，一点证据都没留下，我就算去逼问，她也定然要咬死了不认，所以明着来并不是好办法。”
“所以还是要按兵不动？”李行问道。
“明着不来也可以像她一样来暗的。”李言一边观察着太后的脸色一边道，“等清寒的伤好了，我还要同他离开一段时间，去为他寻解毒的解药。我不在的期间，想来辰妃也没什么好折腾的，九叔和小行，你们便趁此暗中搜罗刑部尚书私养死士的证据，瓦解他的势力，待时机成熟之时，将人一举拿下。”
李修点头，“此法可行。”
太后却不愿，“你又要走？不能让别人代劳么？还有，辰妃好歹与你有夫妻之情，她这般做也都是为了你，你……”
“我本也念着我和她这份有名无实的夫妻情分，不想做得太绝，”李言眉头微皱，疼惜地用指尖摩挲着白清寒的指骨，“可这是她逼我的，她屡次想要伤害清寒，更私下和奚敬禾那个混账合作，我如何还能饶她？至于我要走的事，一是事关清寒性命，旁人去我始终无法放心；二是辰妃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后位，我不在她也闹不起来，九叔和小行反而容易着手。”
奚敬禾的事，他们中不是所有人都清楚，不过也大致猜得出是与那些江湖纷争之事有关，便没有多问。
太后失望极了，“枉我从前那般疼爱她信任她，她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李言扶着白清寒站起来，“皇祖母，母后，时候不早了，都回去歇下吧。母后今日受了惊，喝过安神汤什么都不要想，早些睡。”
太皇太后和太后走后，李言又与李修和李行简单说了几句对付刑部尚书与辰妃的相应事宜，这才送走他二人，准备与白清寒睡下。
熄灯上床，李言为白清寒盖好被子，避开他的伤处抱住他，一手环在他的腰腹之上。
白清寒极轻地闷哼了一声。
李言全身都僵住不敢乱动，“我碰到你伤口了？”
白清寒静默片刻才道：“没有，腰上被人踢了一脚。”
“……”李言放松身体，将手挪开了些，“辰妃真该庆幸她是个女人，不然我一定狠狠揍她一顿给你出气。”
白清寒覆上他手背，“我虽不懂为官之道，却也知道此事不小，你也说了我们没有什么证据，若事情不是她做的，冤枉了她岂不是会牵连更大？”
“你不懂我懂，所以你听我的便是了。”李言亲了亲他，“她平素表现得万分懂事，此刻想来却让我觉得她表里不一，今晚故意将我引去，更是想要将事情嫁祸给瑶妃，一石二鸟，她便离后位又近了一步。”
“你一点都没有怀疑过瑶妃？”白清寒疑惑道。
李言笑道：“你别看她性子张扬跋扈，可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她将一切都写在脸上，藏也藏不住。辰妃以为我会上她的当，大概是这些年来她一直把我当成个傻瓜看吧。”
白清寒头微微动了动，闷闷地道：“不喜欢这里。”
李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当为了我，再忍一忍。”
白清寒侧过身子，钻进李言怀里，“好。”
“你小心伤口。”李言抚了抚他的长发，“今日你累坏了，什么都别再想了，睡吧。”
白清寒没再回答，不久，均匀清浅的一呼一吸声在李言怀中传出。
李言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微笑，绷了整晚的心总算在这样的呼吸声中放松下来，慢慢睡去。
经此一事，李言将白清寒看得更紧，几乎是寸步不离，大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好在白清寒坚持不许他做出会让自己给太后留下不好印象的事，李言为了表示对他言听计从，便又乖乖地去上朝了。他表面上叫人大肆彻查刺客夜袭一事，背地里却叫信得过的人引导众人往江湖门派的方向去查，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在怀疑夜袭之人来自朝中及后宫。
又过了十来日，白清寒的伤好得差不多，二人正合计着要离开，却又收到了李修派人送来的信。信封上写着“清寒亲启”四个大字，白清寒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李言关切道：“怎么了？”
白清寒抿了抿唇，“是……奚敬禾的字迹。”
李言接过信封，替他拆开了取出里面的信，又递到他手上，“不用太在意，看看他找你有什么事，反正我们也正要去找他。”
白清寒简单地扫了几眼，随即皱起眉头。
李言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却没有再追问。
白清寒将信团成一团丢到地上，“奚敬禾抓了清宁，威胁我半月之内不去见他，他便要杀人。”
李言想起白家那一大家子人对白清寒不冷不热的态度，哼笑道：“你理他死活。”
白清寒落寞道：“他总是我弟弟。”
李言有些动怒，将被他丢在地上的信一脚踢开，“你不妨想一想，如果今日落在奚敬禾手上的是你，你弟弟收到消息，会不会去救你？”
白清寒知道他这是心疼自己，走过去扯住他的袖子晃了晃道：“反正我们不是为救人去的，便当顺手了？”
李言忍了半天没忍住，将白清寒抱进怀里亲了几下，“怎么不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救你么？也不知白清宁上辈子做了什么善事，这辈子才遇上你这么好的兄长。”
这一次李言要走的事并没有刻意隐瞒，可知道他要走的那几人谁也不会到处去说，所以消息还是封锁得很好。准备出宫的当日，李言告别了太皇太后和太后，挽着白清寒的手一边慢悠悠地往外走，一边叫小权子去将消息透露给那几位嫔妃知晓。
最快赶来的人果然是辰妃，她脸上又是焦急又是忐忑，全然不见平日的大方得体。奔到李言面前，辰妃惶急地道：“皇上这是要到哪里去，什么时候回来？”
李言抱臂看着她，“这个嘛……朕也说不准。”他又看向白清寒，“说来我都忘了问你奚敬禾约的是哪里。”
白清寒瞥了眼听到奚敬禾名字双唇微颤的辰妃，侧头看着李言，“不是我去哪儿你便去哪儿么，那你问不问又能怎样？”
“说得有理。”李言又笑着对辰妃道，“你听到他说的话了，我们去见奚敬禾。”
辰妃面色微微发白，向后退了半步，“奚敬禾啊……”
李言笑容更大，“辰妃识得他？”
“啊？”辰妃一愣，随即避开他的目光，支吾道，“怎么……怎么会呢，臣妾从未……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那就好。”李言的笑容开始变得意味深长，“辰妃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没……”辰妃低下头，“没有了。”
“皇上！”瑶妃和尤妃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未到近前便齐声呼唤道。
李言等着她们。
瑶妃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皇上要去哪儿，微服出访么？”
李言摇头，“应该说是……游山玩水吧。”
尤妃不满地看着白清寒，“皇上不能也带着臣妾去么，臣妾也好照顾皇上。”
李言道：“你从小到大身旁何曾离开过人，只怕你到时什么都做不好，还要旁人来照顾你。”
“那便多带几个人，”瑶妃抢着道，“把臣妾也带着，再带几个丫头。”
李言直言拒绝，“只会拖慢朕和清寒的脚步罢了。”
“皇上……”瑶妃声音转了几转，试图撒娇。
李言嘴角微抽，“不要逼朕再让你去闭门思过。”
“……”瑶妃委屈道，“那皇上早些回来。”
尤妃很识时务地附和道：“路上千万注意身体。”
李言的视线越过她二人，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泠妃，“泠妃可还有什么事？”
泠妃微福一礼，“臣妾是来给皇上送行的，恭送皇上。”
李言收去脸上的笑容，真挚道：“朕不在的期间，要劳烦泠妃多帮朕照顾皇祖母和母后了。”
泠妃颔首，“臣妾遵旨。”
李言点点头，再不多说，与白清寒转身离开。
待得再也看不到他二人的身影，辰妃正要往回走，脚步却忽然顿住，继而惊出一身冷汗。最常去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里走动的不是自己么，李言为何要拜托泠妃？他是否知道了什么，他有没有做出什么安排，他再回来的时候是否就是自己的死期？不，不会的，如果他知道了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他理应留下来处理这些事才对，不会就这样走了的。辰妃这般安慰着自己，却迟迟不能平复如擂鼓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