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他们几个, 跪伏在洞门前的众多小妖也都巴巴地抬眼瞧着压龙山君消逝在天际的火红身影。待到那几道流光尽皆消逝方才回过神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山君因何远行？”
“呀，那是阿白大人吧！”
“不止，那几个仿若也是随侍于山君身侧的大人呢。”
“好久不曾见这般大的阵仗了！”
这般散乱, 怕是不好。
金角、银角对视一眼，便由金角大王上前一步, 清咳一声, 沉声喝道：“肃静！”
这一声中含着赫赫威势，响彻山间。
且低喝中伴着狂霸无匹的大妖之威，翻滚而出。当即便震得压龙山上山石颤颤、树影娑娑。
这般威势一出。
霎时间, 便叫底下的诸多小妖噤了声色。
金角大王见再无人私语, 当即便满意地点点头。
他转首对着银角大王略一示意, 叫他上前说话。银角大王也不客气，他一双桃花眼微微一眯，在下头诸多小妖身上电扫而过, 转瞬便换了一幅笑颜来：“母亲有要事在身先行一步, 自即日起，压龙山中诸事由我与兄长统筹。”
他说罢, 略顿了顿。好叫地下的小妖们消化、理解一番。
果然, 不过片刻便见那一堆的使女总推搡着走出一人——这人阿娇却是见过，正是先前她于压龙山闭关之时, 奉命守着她的侍女之一。
“大爷、二爷, ”那侍女一身鹅黄罗裙，杏目圆脸。叫人推出也不胆怯, 当即便大大方方地问道：“吾等乃是山君贴身侍女, 自来只听山君调派。敢问大爷、二爷，山君去前可有说吾等要如何安排？”
贴身侍女不同于巡逻妖兵或是其他大小先锋、将军。
所行之事大多是私密的紧，便是母子、父女亦是多有避嫌。若是叫这两位爷随意差遣, 倒是山君再归她们几个倒该何去何从？
阿娇闻言便只她们心中担忧。
就似她摩云洞中侍女，她在外不归便由阿果统筹，无论是眠风等几个将军还是山中妖王都断无插手之理。
可青丘事急，姑母走的匆忙之至，哪里还有心思安排她们？
她正这般想着，便见银角大王安抚地摇着扇子，笑道：“几位姐姐都莫要着急，母亲自是早有安排。”
这话一出，不单是那被推出来的黄衫侍女，便是其他几个姿容上等的丫头也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当即便恢复了端庄之态，垂眉低眼地等着吩咐。
“谢二爷解惑。”黄衫侍女两手交叉屈膝一礼，紧接着便退回其他姐妹之间。
“还有人有什么异议或是疑惑之处吗？”银角大王见此满意地一点头，尽皆着便扬声问道。
后头叫他看到的甭管是小妖精怪、还是颇有道行的佐领先锋，都是摇头——山君近前之人都无异议，何况是他们？山君不在，由两位小爷统筹山中事宜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事儿，且轮不到他们不满。
“好！”
银角大王赞了一声，先是对着领头几个颜色出挑的侍女道：“母亲信任诸位，那诸位姐姐还是各司其职，只管守好了这压龙洞去。只一条，”他面上带着煦然的笑意，可口中言语却是骤然转厉，“除了兄长、我和玉面公主在场，任何人不得擅入母亲洞府！且诸位姐姐，若是无故也不要贸然离山。”
能在压龙山君身侧侍奉的没有蠢人，听得此言便知此次压龙山君出山一事事关重大。
别管她们心知如何想的，面上都是肃了颜色，一个个正色应下。
“你、你，还有你。”银角大王见状，笑着在她们几个点了几下。指出了带着那黄衫侍女在内的三个面善的丫头：“你们几个暂提一等，先给爷统计一下整个山中的侍女丫头总共多少，出身何族、修为怎样。压龙洞中的贴身侍女和外头的随侍分开来算。”
这是放权，也是牵制。
“是！”被点出的三人互一对视，当即便应了下来。
这边交代清楚了，银角大王便将矛头转到了其他的妖兵妖将身上。他朗声道：“母亲不在，难免有宵小之辈趁机来犯。山中巡逻等级提至最高等，山间各个岗亭、哨所不得有任何空挡。你们先按着山中先例排出班次来，半日之后叫人呈给大爷，大爷看过之后再做调整。”
“遵令！”人群中几个等级颇高的妖王对视一眼，当即便拱手应下。
其余小妖自然是无甚异议。
“那么，”银角大王面色一变，呵斥道：“今日山中谁人放哨、谁人巡逻？还不赶快滚去就位！自即日起，无论何事，有差事在身都不得擅自离位，不然就都给爷滚去平顶山挖矿！”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心中一凛。
更有那巡逻放哨的小妖不及言语便连滚带爬地向山下奔去——压龙山中美得很，他们可不想去在这两位爷爷手下挖矿！
这般一来，聚在洞口的诸多小妖竟是呼啦啦地去了一半还多。
阿娇见了忍俊不禁。
倒是银角大王颇为满意他们的效率，转头见瞧了金角大王一眼。见他微微颔首，无甚补充，便对着留下道：“行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两位表哥这段日子都坐镇压龙山？”
阿娇见银角大王雷厉风行的一番处置，直到此时众人散尽方才找到空挡插口问道。
金角大王闻言面上微送，略一点头道：“母亲走的突然，山中怕是要乱上几日。”虽一众事宜都有章程，可压龙山君才是这山中的主心骨，突然离山下头小妖必定惶恐。
故而他们兄弟怕真得在这儿留上几日。
“那平顶山……”
平顶山上才是西行的必经之路，过些日子怕也不会消停。
“不必担心。”银角大王手中芭蕉扇一手，在指尖儿上转了个花式便收回腰间，“这里我们轮番坐镇便可，待理顺了山中诸事，便是放权下去也未尝不可。”
压龙山中兵将大多都是母亲亲手调教出的，忠心能力都是不缺的。
阿娇闻言也不多问，她拧眉思索一番猛的一拍手：“啊呀！我竟是忘了！”
话音未落，翻手间便将那鎏金小册抄在手中。
“姑母走的太急，竟是忘了跟她说说这个东西！”
几人视线登时叫她引了过来，不同于银角大王和龙三与她一路同行多少知道些许。金角大王却是不晓得这册子来历，当即便道：“待道母亲回来再说也是一样。”
阿娇摇摇头，肃了脸色：“哥哥们不妨与我入洞细谈？”
此时几人都立于压龙洞洞口之处，虽驱散了聚集于此的诸多小妖，可到底不密。
金角大王闻言，少见地挑高了眉梢。
他见银角大王和龙三皆无异议，便不置可否地跟着点了点头：“走！”
那册子她和龙三早都细细看过。
“大哥您也见到那胡媚儿、地涌夫人她们姐妹三个了吧？”待入洞后，阿娇便将之先行递给了金角大王，道：“这东西，是地涌夫人一手记录绘制的。我们此去高老庄查探，那猪钢鬣和福陵山卯二姐之事，是确有其事。”
天蓬元帅、卷帘大将、披香殿使女、二十八星宿之奎木狼、月宫玉兔、思凡女仙……
近几百年天庭之中落凡尘的仙人使女，甚至是坐骑、童子都一一记于这小册之上，林林总总七八十人。便是他和银角的原身，金银童子都位列之上。
投身在西牛贺州上的更是着重记录，如那福陵山猪钢鬣，又如那披香殿使女的诸多转世之身……
可能是他们兄弟下凡的早，那地涌夫人无从探问，便只记了一笔。
“倒是，好手段！”金角大王一口气梗在心头，半晌方缓缓倾吐而出。倒不是别的，只是想到在那无底洞中见的满脸笑意、妩媚圆滑的地涌夫人竟有这般手段，心中反差过甚有些惊异罢了。
此刻想来，先前见那盈盈笑意，怕是只有两成为真吧？
金角大王将那册子递给银角大王，叹道：“如今看来，倒是幸亏你我兄弟下凡的早？”不然叫人这般盯着，当着是毛骨悚然。
想想那猪钢鬣吧。
堂堂的天河水军天蓬元帅，一朝下凡竟连错投猪胎、咬杀母猪、打死群彘，修道入赘福陵山云栈洞等等事宜皆叫人记了个清清楚楚。
这般手段，搁谁身上不会如芒在背呢？
“兄长倒是想的简单。”银角大王轻笑着翻着手中的小册，笑言道，“呦，你我之后这青牛竟也下界？我说那金兜洞声势浩大，原也是老朋友啊。”
他若有所思地抬眼去瞧银角大王，拍手笑道：“待理顺了山中事宜，我们也好去前去瞧看一番？”
“自是应当。”
金角大王点头应下，注意力却是凝在银角大王先前的言语之中：“哪里不甚简单？”
银角大王笑而不语。
龙三思虑一番，道：“怕还是这册子之中也不尽全吧。”
“何出此言？”金角大王追问。
“龙族归顺天庭也算是位列仙班。”龙三屈指在桌上敲击两下，苦笑道：“我被贬前也有仙职、封号在身。照着册子上来瞧，但凡是和天庭沾边儿的甭管是上仙还是使女，一旦被贬下界都有追踪记录。”
没道理堂堂的西海三太子被贬反而无一笔记录。
在场的就没有傻子，叫龙三这般一点，阿娇和金角大王当即便相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处。
——不是不记，而是那地涌夫人知道几人关系，特地将他们摘了出去！
这般心思，不可谓不细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息好像不是一天能调整过来的，今天晚上可能还有二更掉落~
谢谢姐妹们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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