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停滞几秒，顾砚倾看到头顶逐渐放大的下颌，棱角分明像是雕刻而出，隐约可见性感的青色胡渣。
鬼使神差的，她慢慢伸出手去，纤白的手指朝那片胡渣摸了摸，有点儿扎人。
正在给她擦拭的穆景霆，握着毛巾的双手动作停下，蹙眉垂眸瞧见怀里的小女人正眼神迷蒙的望着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要跟他说，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注意到她眼眶的微红，还有那透着凉意抚摸自己下颌的指尖，穆景霆不由抿紧了薄唇，沉默不语的盯着她。
良久，顾砚倾低声的启唇，喉间夹着隐隐的苦涩：“你带我回来的么？”
男人紧绷着唇线，微微颔首。
顾砚倾唇角扯出一丝无奈的笑意，听起来倒更像是在哭音，“穆景霆，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就好像今天，你说你要回家，转身却去了别的地方，我亲眼看着你给我心上一击，现在又被你捧在怀里，为什么……”
男人的墨眉倏地一拧，握住她抚摸自己脸颊的素手，放到胸口的位置替她取暖：“你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出去喝酒，还不肯回家？”
他询问过陆樽，但陆樽嘴巴很严，对砚倾而言是可靠可信的朋友。
他也问过护工，护工说她临走前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听她的语气是要回家，至于后来为何会去皇爵，却是无从查知。
难道是因为下午他没有陪她一起上去看望她的母亲，所以不高兴了，去皇爵喝酒？
穆景霆那双好看的眉毛越皱越紧，极少有问题能让他想不通，甚至寻找不到答案。
顾砚倾痴蒙的望着那张俊美的脸庞，男人深邃又黑的眸子，生得那么俊那么好看，却让她看不透，也看不清楚。
他可以对她牵肠挂肚，不惜奔波千里求她回来，可是不过两三天，他又能出现在前任的面前，去见孔雅霜，对孔雅霜那般着急紧张，而现在他又这般温柔体贴的照顾喝醉后的她。
也许她早该对这段感情不报希望，每次快想要放弃的时候，又被他关切的行为软下了心。
究竟他爱的人是谁，他心里到底是把她摆在怎样的位置？
顾砚倾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全都是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她的手从他的胸膛缓缓下滑，滑到他心脏的位置，隔着白色的衬衫，用指尖戳了戳。
心脏在跳，跳得很有力，但是感受不到温度。
“就这里，多大的地方有我？”她轻轻勾起唇角，低声的问。
穆景霆垂着黑眸盯着她半醉半醒的眼睛，清澈干净，乌黑漂亮，只是眼球附近泛着红色的血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像是在质问。
那双让人心悸的眸子看得他心脏节奏蓦地紊乱，语气跟着温和下来：“我抱你到床上休息，一会儿再喝点醒酒汤。”
把毛巾放到架子上，他抱着她站起了身，往主卧的方向大步走去，衣襟上那双手紧紧的揪着他，身下是顾砚倾蒙蒙的声音：“我是不是很坏，那么那么嫉妒，嫉妒你对她的好……”
那道声音越来越小，委屈充满凄凉，最后变成了几不可闻的哭声。
穆景霆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僵滞了片刻，将她轻柔的放平到床上，低声安慰：“怎么会？我的心里多少有你，你怎么还傻傻的问这种问题。”
顾砚倾恍恍惚惚中似乎听到了令她心安的答案，迷蒙的眼睛望着头顶的脸，疲倦的慢慢阖上。
爱一个人都是这样的折磨人吗，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吊着一颗心，害怕，迷惘，各种复杂的情绪像座山压在心口，那般的折磨人。
她闭着眼睛，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假装自己已经睡了过去。
穆景霆坐在床头，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一分钟的样子，沉重的身躯站起，走出了卧室。
他的思绪有些烦乱，站在走廊的栏杆边，点了一根烟。
她去了市医院，看到了什么吧，否则不会如此。
至于看到了什么，又为何会去市医院，出于何种的原因，除非她告诉自己，否则很难得知。
穆景霆的手指有些冰凉，夹着烟递到唇边，深深的抽吸一口，才恢复平稳的呼吸。
这段时间，他们之间的误会几乎没有间断过，看起来已经消除，实际上根本没有。
他承认自己向来都是个笨拙不善表达“爱”这个字眼的男人，问他心里她占了多大的位置，他不知怎样回答才能让她真正的放心。
一根烟很快抽完，穆景霆闭了闭眼睛，大脑里一片漆黑，那团漆黑将他逐渐笼罩，又险些吞噬，只有她是在黑暗中的一点亮光，吸引着他靠近，想要抓住，却又亮得刺痛了他的双眼。
想爱一个人，从来都是辛苦的，他不曾想到，竟会是如此的辛苦。
忽然间，他竟觉得有些累了，就像是站在爱情的悬崖边，又像一只飞绕在滚热烛火旁的蛾子，又痛又累，惶惶不安。
也许他也该喘一口气，休息一会儿……
……
第二天，顾砚倾悠悠醒来，睁眼就看到熟悉的房间，而床边是空的，也没有他躺过的痕迹。
王婶告诉她，穆景霆一大早就出门了，要在国外出差几天，具体回来的时间不确定。
顾砚倾忍着头疼坐到餐桌前，吃着碗里的食物，却味同嚼蜡。
明明他昨晚就在这里，为什么没有在主卧睡觉？
是因为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故意躲避，又或者是因为孔雅霜而觉得无法面对她……
接下去两天，穆景霆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也没有给过她一个电话。
在母亲面前，她总是假装笑脸，而当独自一人，夜深人静时，她才会暴露内心所有的情绪，把自己埋在被窝里。
一直到第三天，也是顾砚倾假期的最后一天，孙恒出现在了她面前，笑脸吟吟的看着她：“太太。”
这一声太太，让顾砚倾怔了许久，之前他都是尊敬的称呼她“顾小姐”，这次突然改口，反倒让她不习惯。
半天，顾砚倾才笑着点头，“孙秘书，你还是叫我顾小姐吧，不然在公司里，被别人听到不好。”
她边说，视线边延伸到路边停着的那辆迈巴赫，看到正在从车上下来的那道人影，心倏地突突一跳，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一反应不是奔向那辆车，双脚不听使唤的动了起来，这一刻，她竟然想要逃离，躲开他，躲得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