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倾被他盯着，攥着衣角，终究是低声回答：“是。”
穆景霆原本想抬起握她的右手，缓缓收了回去，忽然开腔道：“想走可以，把肖亦辰留下。”
男人的嗓音低沉阴鸷，可脸上的情绪却让人看不分明。
顾砚倾听出来了他这句话的不对劲，他是要拿肖亦辰威胁她，她走了，可晋城还是穆家只手遮天，想要处置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实在易如反掌。
直到，他冰冷的大手拿出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把肖亦辰从盛荣除名，档案上写明污点，另外吩咐下去，只要他在晋城一天，哪个公司敢要他，就是跟我穆氏作对。”
顾砚倾大脑嗡地响了一声。
恍惚想到两个字——“封杀”。
不需要任何暴力，只要他穆景霆一句话放出去，便能将一个前途大好的青年在职场干净杀绝，从此成为一个无用武之地的废人……
好聚好散，他都不愿意做到么？这一刻，顾砚倾骤然明白，“离开”这两个字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眼泪沾在浓长的睫毛上，黯淡的黑色瞳孔垂下，神色苍白的望着他俊美迷人的脸庞，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
穆景霆沉黑的视线从她身后幽长的过道收回，姿态冷漠的伫立在原地，像是帝王般俯瞰着她，唇角勾出讥诮的弧度，“还要走？”
“刚才还决心不小的说要离开，怎么现在为了一个劈腿的前任，开始犹豫了？”
他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尖锐的刀刃，冷漠无情夹杂着讽刺！
顾砚倾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脸色泛出凄婉的苍白，威胁和逼迫，从来都是他善用的伎俩，曾经对待那些敌人，现在用来对付她。
怎么能这样对她！就算分开，也不肯让彼此好过么？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安静的医院过道上对峙，像是即将爆发的一场战争，谁都不肯先退一步示弱。
穆景霆凝视着她，曾经眼神里的温和不知道去了哪儿，只有眼底深处藏着一抹厚重的神情，顾砚倾竭力调整了呼吸，反倒平静了，一边缓缓伸袖擦拭掉多余的泪。
这一瞬，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她伤心欲绝独自从晋城逃走的场景。
她以为可以躲一辈子，他不眠不休想方设法追了过去，在医院外他们碰面，彼此沉寂无声像是分隔了一个世纪，明明思念如狂却强忍着保持冷静。
看到他憔悴消瘦的身形，她脑海里的思绪千千万万，泛着阵阵的心疼，越发确定对他的不舍。
而他仅仅是那一眼，一个拥抱，便让她在深夜里每每辗转难眠。
往日的记忆，恍若犹在眼前，又仿佛已经过去了很远。
顾砚倾看着对面冷戾如枭般的穆景霆，她想，自己要是真的开口替肖亦辰求情，只怕会更加惹怒他。
她拉回思绪，开口时已经平静下来，“要怎样，才肯让我安安静静离开？你怎么能这样？甚至不惜派人对我做那种事。”
穆景霆有两秒像是失去了反应，对她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皱了下眉。
胸口的复杂情绪汹涌着，他无暇细思她这句话，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许久才牵唇笑出了声。
笑声低沉富含磁性，却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顾砚倾的身子很凉，他这是默认了那些人是他派来的么。
她抿紧了唇，抬脚朝他走了过来，没有看他，安静无声的从他身侧经过。
他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闭了下眼睛，睁开时胸腔里像是被填充了冰块，冻得他无法呼吸。
她的呼吸一点点收紧，直到彻底从他身边经过，再缓缓走向电梯口。
电梯近在眼前，并且越来越近，她伸手按下按钮。
身后，男人的身躯紧紧绷住，一双黑眸被雾气熏染，整个人却是无声。
直到电梯“叮”的一声打开，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与其两个人没完没了的对峙，最好的方法不如用行动回答，她要离开这里，肖亦辰随他处置。
直至那道倩影在电梯门口消失，穆景霆的拳头用力砸向墙壁！强撑着的高大身躯，骤然间失去了重量一般，倒在地上。
她可以不顾一切的豁出去，他却放不了手，也不舍得。
在商场上向来只赢不输的他，却败给了一个女人，败在了她要离开的决心里。
……
电梯的门一打开，顾砚倾两条腿像是没了知觉般，跑出大楼，再一直跑出医院，终于在对面的路上看到了焦急等待的母亲和沉默抽着烟的肖亦辰。
“可以走了？”杜淑珍见她脸色难看，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心的问。
顾砚倾缓了缓脸色，点头。
肖亦辰扔掉烟头，表情阴鸷的望了眼住院部的六楼，双拳微微握紧，他转头看向夜色下脸色苍白的女人，看得出来她刚刚一定经历了什么。
都怪他力量太弱，不能好好的保护她。
顾砚倾注意到他的视线，悄然的避开他的目光，开口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机场。”
肖亦辰的神色复杂，看着此时此刻的顾砚倾，眼里泛着心疼：“没想到他消息这么灵通，砚倾，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这么问是怕她见了穆景霆后会心有动摇，毕竟她还爱着那个男人，他也不希望日后她会后悔……
顾砚倾呆呆的望着夜色如洗的长街，耳边还回想着那个男人低沉冷漠的嗓音。
她忽然间觉得害怕……
眼眶被晚风吹得有些酸涩，她不禁单手抱住手臂，等母亲上车后，跟着钻了进去。
肖亦辰看着她伤心的模样，举止投足充满了怜惜，从车柜里拿出两张去云南的机票。
“你们到那边的机场后，会有司机来接你们，直接带你们去我朋友那里。”
顾砚倾接过写着她和母亲名字的机票，收进包里，说了声谢谢。
顿了顿，她再次启唇，看向驾驶座上的肖亦辰，“等我离开晋城，他很可能会找你麻烦，要是因为这件事拖累了你，我心里会过意不去，到时候你就说是我胁迫你帮我离开的。”
肖亦辰从后视镜看到她干枯灰败的眼神，眼神里划过一抹沉痛，却是镇定的说：“你不用担心我，不管怎么说，我是他的妹夫。”
话落，他担心穆景霆追过来，没有犹豫，发动了引擎。
车子在夜路上疾驰，顾砚倾的手潜意识的翻出手机。
不自觉的点开一串手机号码，在拨号界面指尖忽然顿住。
心跳渐渐加快，才过去不到五分钟，她终究是放心不下，给孙恒打了个电话，让孙恒去脑科医院看看他。
他突然戴着口罩，面色看起来也不对劲，恍惚间还有些站不稳，这让顾砚倾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担心万一他真有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