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倾沉默了很久，双手攥紧在身侧。
房间里的空调是最舒适的二十六度，可吹在她身上，就像是从地狱里刮出来的寒风。
顾砚倾转身就往病房外走，身后穆景霆问：“去哪儿？。”
深深的长吸了口气，她才用尽全力挤出一副无惧的表情：“外面不是有医生候着么，我现在就验个血，做个身体检查，等会儿直接去河湾码头。”
什么都不用点名，只需看两眼，她那般的聪明，很快就懂了。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们的汇合点选在医院的原因吧！
刚才还表情绝望呆滞的孔雅霜，倏地抬起脸来，看向顾砚倾的眼神，震惊困惑，难以置信，却多出了惊喜！
“你……你愿意救囡囡？”她怔怔的，语无伦次的问。
“孩子是无辜的。”顾砚倾面无表情的颔首，“我是个成年人，就算被陈珊控制，短时间危险不大，而且你们还能有机会找到她藏身的地方。”
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孔雅霜，在顾砚倾说完这句话后，突然安静了许多。
穆景霆的手背青筋明显的凸出，拉住前脚刚踏出房门的小女人：“时间还没到，你现在没必要这么做，我们出动了那么多人，应该很快就会有进展。”
站在门框边的男人，面孔在灯光下愈发的沉冷深刻，紧拧的眉峰从踏进医院就没舒展过。
顾砚倾把手抽出来，抬脸，冲他淡淡的笑，笑容僵硬罩着飘渺的白雾，伸出手像平常那样搀上他的臂弯。
“你陪我去做身体检查好不好？不然我怕。”
穆景霆胸口仿佛快要窒息，她骂他打他都好，可她再这样温顺善良的下去，他感觉要撑不下去了。
“砚倾，相信我，老许和易哲都出动了，你别这样……”
他漆黑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她，眼底流露的感情瞬息万般，疼惜，不舍，浓到化不开的沉痛……
这些感情多到让她目不暇接，却神奇的让她感到些许安心。
有些悲剧，不在善恶之间，而在两难之间，就像此刻的她和穆景霆，怪不了谁。
看她停下动作，穆景霆以为她听进去了，沉着嗓子问：“我送你回家？”
回家？
她都站在这里了，亲眼看到了一切，走不了了。
顾砚倾没回声，盯着脚尖怔怔看了会儿，慢慢抬起头再次握住他的手，“穆景霆，答应我吧，如果这次我没能做的话，以后一定会后悔。”
穆景霆听着她一字一句的说，向来刚毅的男儿，眼睛竟酸涩的发疼。
长达十几秒的静默，他最终沉重的“嗯”了一声。
……
虽然是儿童医院，但医疗设备和医生的技术都属于一流，完全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完成对顾砚倾的身体检查。
医生都是段容深早就安排好了的，算是给顾砚倾的一个照顾。
只是对段容深来说，不管检查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因此而放弃用顾砚倾换回自己的女儿。
顾砚倾心里很清楚，一旦她去了陈珊那边，陈珊绝对不会管她死活直接拿肾。
所以，她想在交换回囡囡之前，了解一下自己目前的肾脏状况，就算真到了可能死的地步，也好让自己有个心理准备。
血压，血常规化验等等一些列检查结束，医生摘下半边的口罩：“顾小姐，各项检查结果表明，你两颗肾脏都很健康，即使摘除一颗，也不会威胁到你的生命，可能以后得在生活饮食方面多加注意，免不了一些后遗症……”
顾砚倾边听边紧张的吞咽，幸好她很健康，摘除一颗肾脏的后果和她之前在网上查到的也差不多。
只是，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将裙摆抓出了深深的褶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红。
别人不会理解她此刻的心情，仇恨交杂着恐惧，脑海里浮现的画面血淋淋的沾满了陈珊那张悚然的脸。
医生后面的话她基本没怎么听进去，直到闯进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拉回顾砚倾神思。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女医生，手里拿着刚出来的化验单，在触碰到顾砚倾投来的困惑眼神时，目光倏地躲开。
“主任，这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检查结果。”女医生没有多说，把单子交给主任医生后，行色匆匆的离开。
本来没打算做这个检查，但她发现顾小姐在其他检查过程中几次出现恶心的症状，便将这项检查临时加了进来。
主任医生看一眼HCG结果单，整个人的脸色不似先前轻松。
过了一会儿，医生皱眉委婉的问，“顾小姐，你上个月什么来的例假？”
顾砚倾的例假经常不是很准，容易推迟，所以她平时都把例假的日期在手机日历里标记。
上个月哪天来着……？
虽然不明白医生突然问她这种问题的原因，她还是点开手机日历看了眼。
“上上个月20号，这次比较奇怪，推迟的时间比以往要长些。”
可能是她最近情绪波动比较大的原因吧？
顾砚倾没想太多，凑过脑袋瞧了眼化验报告单上的数据，没学过医，她没看懂有什么异常。
医生看她一无所知的表情，表情愈发凝重：“顾小姐，除了例假推迟，您平时是不是还感到恶心，嗜睡，容易疲劳？近期应该也有过正常的夫妻性生活吧？”
顾砚倾瞬间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许久，她才猛地从座位上弹起！
医生沉重的叹息：“看您的表情应该是没错了，我们给您做的HCG测试显示阳性，没错的话，您应该是怀孕了。”
她怀孕了？
大脑轰的一声！顾砚倾双手抓着一脚，身体陡然凉了一截！
由于恶心嗜睡的症状不重，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和穆景霆确实做过那种事，并且上上个月有次比较仓促，好像没有采取措施，加上事情多，很快她就把这事给忘了。
重新坐回到位置上，她的心跳依旧很快，快到几乎要蹦出胸腔。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怀孕了呢？
穆景霆和她的宝宝，在她肚子里待了将近一个月，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大脑里茫然一片，思绪错乱得无法冷静思考。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顾砚倾进了洗手间，洗了把脸呼吸才稍微平稳下来，只是镜子里的自己，面容苍白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