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下落时，你可看到洞中卡着个白色巨物？像只长圆铁桶，还抠了一排小窗格，上面似乎写有符号。”
“咦？”陈婉婉挠挠头，“我倒没注意。是什么符号您还记得吗？”
虞凤天想了一下，在她掌心勾画几笔，“大体就是这样的。”
哈，这不是阿拉伯数字“3”和“7”吗？
等等！陈婉婉脑门上刷地冒起一层白毛汗，阿拉伯数字！
虞凤天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此时便问：“你认得这符号？”
陈婉婉愣愣地瞪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忘了是听哪个游商说过，这是某处山匪的暗号，具体哪座山哪个寨子我就记不得了。不过，倒记得不止这两个，还有旁的。”
说罢也学着虞凤天，拉过他的手掌写下12345。她知道刚才的表情已经露了陷，想瞒天过海就得半真半假，否则以虞凤天的机智定能看出她有所隐瞒。
“哦？彩雀镇的游商还真是厉害。不仅知道南方有溶洞，还知道北方山匪的暗号。”虞凤天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更难得是你每天要上山采药、倒腾小买卖，竟还有闲工夫听墙角，且总能听到有用的，倒也稀奇。”
抬手一挡，不容陈婉婉回嘴，虞凤天又说：“你不记得什么山什么寨并不重要，我只需让你交代是哪个游商说的即可。但你肯定会用不知对方姓甚名谁来搪塞，且你算准了游商都是东跑西颠，即便胡乱杜撰个身量长相，我便撒出人去寻也很难寻到。一旦出了北燕地界，我还得求助它州太守，一来二去我也就烦了，最终落个不了了之，对么？”
“呃……这个……”
虞凤天略略向前倾身，犀利的眼神像张网子似的笼罩着她：“丫头，敢说句真话吗？”
陈婉婉硬挺了几秒，到底扛不住燕王的气势，把心一横，说：“我承认水洞那个是编了瞎话，但也是为村人。咱们北燕气候冷，粟米和黍子只能种一季，如果不抓紧把水引出来，旁的地方不敢说，彩雀周边肯定是颗粒无收。”
虞凤天做了个手势，鼓励她继续。
“您的封邑有六个州。按制一州两郡，一郡两县，一县三镇，一镇三村。这么大的地域，您长居明月城如何顾得过来？自然不知下面那些官吏有多能糊弄事儿。这次我斗胆骗你们去响水山，是实在等不得了。”
“郡丞也不曾派人过问吗？”
“派个毛！我们宁可他不派。”
“怎讲？”
“来了只管打官腔，推诿责任。尤其是太守王准，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还得搜刮一堆土产！仅我们彩雀的果子酱就要十大桶，那桶子有一人高矮，这么多拉回去泡澡不成？”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虞凤天突然笑了，揶揄道：“这些事你记得倒清楚。太守的名字也敢直呼，胆子不小。”
陈婉婉脑袋一歪，那嘚瑟的小样儿就差抖腿，“好不容易碰见青天大老爷还不赶紧告状？而且咱有凭有据，有名有姓。王准要的果子酱是从刘记老铺拉走的，分文未付，不信您尽管派人去查，准准的有十桶对不上账。”
继而又冷笑：“从我们这小地方尚要挤出三滴油，天知道他在州县里搜刮多少？咱漱州大旱已三个月不见雨水，听明月城来的客商说王府早已派出赈灾粮，可至今我们一粒谷子也没见着。您刚才说我听墙角是‘稀奇’，依我看，千百石的粮食凭空消失才真叫稀奇。”
按说陈婉婉平时嘴头没这么快，为人也谨慎，但此次一反常态，快言快语，是因她打算豪赌一回。赌虞凤天敢作敢为，公正严明。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搁平日里，她一介草民哪儿就能见到燕王了？这是他的领地，就算她看走了眼，他也得顾着自家的收成不是？州官贪婪不作为，等于是败霍了虞凤天的家底儿，除非王准是他小舅子，否则虞凤天不整治他才有鬼。
所以陈婉婉这一赌并非全凭冲动，是权衡过的。再看虞凤天，果然神色不善，婉婉乐的心底开花，就差敲锣打鼓了。
少顷，虞凤天眼神一扫，“豆汤里的桂花酱也是你故意的吧？”
“将军英明！”
“少来这套。当时还装得诚惶诚恐像是不小心说漏了嘴，只怕是早盘算好的。”
“大叔，您真是太聪明了。”
这一句大叔唤起了虞凤天少许温柔情愫。不管眼前的小丫头如何狡猾，也不过是个孩子。他自明月城微服出访，沿途所见早已心中有数。算起来，缺的正是像陈婉婉这样的“民言”，官吏们粉饰太平的说辞只让他恶心。
忽而又想起洞口坍塌前这小丫头兴头头地来与自己拉家常，不难看出她因找到水源的欢喜是由心而发。
罢了，狡猾也好，欺瞒也罢，对一个小姑娘他没必要太苛责，想来有些事她瞒着不说也是怕连累乡邻，有胆子告状已算难得了。
突然帐外一阵喧哗，阵阵惊叫过后传来刀剑之声。
虞凤天机警地翻身而起，抄起帐中悬挂的砍刀猛地做了个拔刀的动作，情急中忘了左臂有伤，“嘶！”地抽了口冷气，短刀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陈婉婉看看刀，看看虞凤天，又看看已然逼近投在帐子上的人影，就扑过去捡起短刀，双手攥着挡在虞凤天与账门之间。
略侧过头小声问：“大叔，你有仇家？”
虞凤天摇头：“没有，但此处与牧壑接境。”
次奥……陈婉婉一个头两个大，如果外面真是牧壑人，这回他们俩可死定了。
正想着，突然帐帘一动，一条黑影冲了进来。陈婉婉不假思索挥刀就砍，只觉虎口一麻，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整个人就被掀翻在地。
黑影扑倒虞凤天跟前一抱拳：“将军！属下来迟！”
陈婉婉躺地上只看到两枚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