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灵在万花楼脸皮才揭一半，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小纤，浑身一激灵。
转头一看，原是万花楼的鸨母笑盈盈推门而入。
那鸨母一看到花灵揭了一半的脸皮，自然失声尖叫起来。
“啊！你是谁？！你”还没等她说完，花灵一挥袖子，只见一把匕首飞出，正中鸨母心脏之中。
鸨母应声倒地，血慢慢晕开在她的前襟。
花灵冷冷斜了那鸨母的尸体一眼，不动声色走上前，洒下些黑粉。瞬间，鸨母的尸体化成一缕黑烟，消散在房间内。
自始至终，花灵都没有一丝表情。只如司空见惯、例行公事一般。一个活生生的人命在她眼里，似乎还不如路边的一花一草。
直到再将聂小纤的那层脸皮贴上，她的面目表情才重新生动了起来。
花灵打开窗子，雨斜斜落在窗沿，滴到她手背上。一低头，看到李天气喘吁吁刚跑到万花楼底下，朝她挥手道：“师妹！”
花灵嫣然一笑，合上窗，转身坐到铜镜前。镜中，她又细细看了看聂小纤的这张皮，毫无破绽，便随手又涂了一些胭脂。
才放下胭脂盒，敲门声就响起了。花灵褪下大袖衫，只着一件妃色齐胸衫裙。雪白的臂膀露在外面，自是绰约多姿、明艳动人。
“师兄。”花灵含情脉脉拉李天坐下。
李天疑惑道：“你不是上燕南山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花灵低着头，楚楚可怜道：“魏筠不肯收留我。”
“怎么可能？”李天脱口而出。
花灵道：“他说你去找你的师兄，若他也不肯要你，你便回万花楼吧。我回了长安城，可也不敢再打扰师兄，所以”
李天气道：“岂有此理！我早就看出他是个狼心狗肺的禽兽，却不料连对你都会不管不顾！”
花灵道：“反正他现在于我，也只是个陌生人了。师兄，我以前怎么会在万花楼呢？我难道”
李天道：“放心吧，你没有卖身，只是借宿在这而已。”
花灵点了点头，悄悄朝李天那边靠了靠。
衣衫飘动间，李天清晰嗅到她身上的花香，忽然不禁心生疑惑：师妹聂小纤从来不喜花香，独爱果香，今天怎么会用这种熏香呢？一个失忆的人忘记过去的事情理所当然，但难道连曾经喜好都会变化吗？
李天想到此，内心某处震了一下，隐隐感到好像有哪里不对，却也说不出是什么。
小师妹的确从失忆那日起，性情不再，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花灵抬头，眨着眼睛道：“师兄，你在想什么呢？”
李天咧嘴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在想我们逃出大理寺天牢时，你那逃生术果然没有生疏，弹指间手铐脚镣便断了一地。”
花灵笑道：“自然啊，师父教给我的嘛。”
李天表面仍不动声色，内心已起了防备。他刚刚不过随口设了个套，师父何曾教过小纤逃生术？那日他见她轻松挣断手铐便觉蹊跷，可当时场面混乱，也没多想。如今若她本就失忆了，怎么倒能记起师父教给她了什么。
“师妹，我从你这买点香料可好？”李天转了转眼珠道。
花灵不解其意，只道：“香料？”
李天道：“你不喜欢香吗？”
花灵道：“淡淡的花香也就罢了，其他香薰总是呛鼻。”
李天站起道：“你这柜子里这么多香，我先挑一味，你可要便宜些卖我。”
花灵脸上始终挂着笑：“想要拿去便是了，还什么卖不卖的。”
李天暗暗道：小师妹不仅失了对香的兴趣，一向贪财的她如今竟对钱也毫不在乎，果然有问题。
正想着，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他。
“师兄，若你也不要我，我该怎么办”说话间，温热的面颊便贴到了李天的后背上。
花灵如今全副心思在赶快把李天骗上床行风月之事。人只有在交媾时，体温升高、身体防备最松，最易下蛊。到时只从自己身体中将那毒蛊渡到他身上，便万事成功。
花灵想着，便用双臂愈加抱紧李天的腰，薄唇轻轻吻在他的衣衫上。
忽然，李天一个转身，一把撕开了花灵的齐胸衫裙。
花灵先是呆住了，然后嫣然一笑，通体雪白，一丝不挂站在李天面前。
方才那刻，李天内心挣扎了许久，还是扯掉了花灵的贴身衫裙。
他想赌一赌自己的直觉。赌一赌，身后的这个聂小纤究竟是真是假。
一起生活二十年，他无论如何都觉得眼前的聂小纤与以前相比不大对劲。
当看到眼前的女子通体肤若凝脂，毫无瑕疵，腰间并没有那块触目惊心的胎记时，李天心中“咯噔”一下。
他知道，聂小纤的腰右侧该有一块月牙状的胎记，他看到过，确认过。那块胎记无比明显和顽固，无论如何是去除不掉的。正如他自己腰间右侧有一块圆形胎记一样。
这两块胎记，隐藏的是一个连聂小纤都不知道的秘密，隐藏着李天的一大心病。
日月同辉，家族图腾，却飘散人间，不得相认。
但此刻可以知道的是，眼前这个女子，绝不是聂小纤，绝不是那个和他斩不断关系的小师妹。
不能打草惊蛇。
李天转过头去，忙藏好自己的表情，假装色眯眯道：“师妹，你果真”
眼前的这个聂小纤媚眼如丝，贴到李天身上，道：“果真怎么啦，师兄？”
“果真没让我失望。”李天强装镇定，推开缠在自己脖子上白皙柔软的双臂，笑嘻嘻道：“今天既是我们的大日子，你等我一刻，我有样东西要拿给你，去去就来。”
“什么东西啊？”风情万种的声音。
李天起身推开房门，撂话道：“千万等我啊，是好东西！”
说罢只一溜烟地跑了。
花灵看着敞开的门，耳边雨声持续不断，脸色越来越沉。
终于，她缓缓揭下聂小纤的那张脸皮。
于是，原本冰冷的面孔显露，一半沉浸在阴影里，一半又被烛火照红。
时间好似一刹那静止了。虚无的时空中，只有李天越行越远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