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

拓跋御与拓跋瑞及南珏、甄镶几人一直在殿内待到了午时,命令,期间不得任何人打扰。

议事完之后,殿内陷入一阵沉默,气氛也有些凝重。

拓跋御习惯性的以指腹轻抚着腰间的血玉,眉目微皱,深邃的凤眸盯着桌前的奏折,好一会儿才淡淡道,“九哥,连勍现在何处?”

“一直在绝仙楼。”拓跋瑞答道。

“恩。”拓跋御微阖眸,懒懒勾唇,“甄镶,差人把夕瑕殿打理收拾了。”

甄镶怔了怔,点头,“是,皇上。”

拓跋瑞与南珏互看一眼,不解。

拓跋御挑高唇角,直接一只脚伸到了桌上,交叠着,整个人向后的椅背上懒懒靠去,像是一头的慵懒的豹子眯着双瞳里的精光,“九哥,你说连勍会满意朕的安排吗?”

拓跋瑞愣在当场,倏尔,恍然大悟,“皇上是要让连勍住进夕瑕殿……”凝眉,“连勍在出宫之前已有自己的寝宫,何不让他直接住进之前的宫殿?”

南珏和甄镶也是一脸的疑惑看着他。

拓跋御嘴角露出狐狸般的笑,“朝晖殿与夕瑕殿毗邻而坐,不觉得很有趣吗?”

拓跋瑞微鄂,朝晖殿与夕瑕殿比邻……嘴角一抽,看了眼笑得让人毛骨悚然的某帝,不得不承认,论腹黑,他还真比不过他!

朝晖殿现是楼兰君的寝殿,而楼兰君却是连勍的噩梦。

连勍几乎见识过当年楼兰君对拓跋御的所有手段。

与拓跋御同年的连勍整个就是穿一条裤子的惹祸精,两人一同听授云枫神医讲课,其中连勍就帮拓跋御做了许多欠收拾的事。

相比拓跋御,连勍在楼兰君手中遭的罪绝对不会更少。

一直以来,连勍对楼兰君,就像是耗子遇上了猫,有多远躲多远。

可某帝却让他二人毗邻而居,除了有趣之外,怕是还想借楼兰君看压住他吧……不得不说,这招,够……狠!

突然有些同情连勍,无论是对楼兰君还是对拓跋御,他好似只有被玩儿的份儿,也不知道他自己知道即将与楼兰君毗邻而居会不会后悔做出回宫的决定。

南珏与甄镶自小就跟着拓跋御,对他说的话只消在脑中一转便知个大概了。

见几人都懂了,拓跋御倏地张开眼,放下腿站了起来,往殿外走去,“随朕到寿阳宫瞅瞅去。”

甄镶忙赶上前打开殿门,刚一开殿门,便见一名眼生的小太监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奴才有要事禀告皇上,还请甄公公通传。”

甄镶皱眉,刚要开口指责,眼角便觑见一抹明黄步至身侧,于是微退了两步,在他身后站着。

拓跋御淡淡看了地上的人一样,随口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太监低着头,还不知与他说话的便是当今圣上,如实答,“郑美人……没了。”

郑美人?!

拓跋御眉心微拢,“没了?怎么个没法?”

“今早有人发现郑美人自缢于魂兰殿,如今郑美人的尸首已经在她微拂宫放着。”

魂兰殿!

凤眸陡然转厉,嗤笑,这郑美人死得还真是时候。

冷冷看了眼地上的人,“传朕口谕,厚葬!”

朕……

那名小太监当即吓个半死,哆璱的道了声,“是!”

之后,便跌跌撞撞跑开了。

拓跋御一甩宽袖,转身回了殿内。

拓跋瑞几人见着,也忙折了回去。

拓跋御这厢才将将坐下,殿外又有人来报,说是大理寺少卿宋世廉求见。

拓跋御唇间一冷,“宣!”

拓跋瑞与南珏几人分站两边,宋世廉一身官服走了进来,掀衣跪下,“臣宋世廉参见皇上。”

“起来吧!”拓跋御嗓音有些沉,心里记挂着某人,着实怕她受了惊吓。

“谢皇上!”宋世廉站了起来,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郑美人的娘家在东陵城所有的药材铺一夜之间消失不见……郑家也像是从未出现在东陵城一般,寻不到一人。”

除却拓跋御,其他几人均是一惊。

郑家是在六年前逐渐兴盛起来的,并在短短的两年内成了东陵城最大的药材世家,之所以称为世家,是说郑家世代行药,之前是在东陵以外的商镇,后来迁到了东陵城,也无人深究。

最主要的是,郑家如此大的家业,说不见就不见了,实在诡异得很。

而且,郑家不见了,这郑美人也突然没了,是巧合吗?!

拓跋御眯了眯眸,长睫遮掩了些眸内寒光。

之前皇奶奶寿宴那晚,郑美人出乎寻常的表现,以及齐暮景一反常态的焦灼,再是与沈之乔的巧遇,实在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其中的关联。

于是便令宋世廉着力调查,宋世廉是他身边的人,为人刚正不阿,机警果敢,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交给他名副其实。

没想到,他一动疑,郑家当即便消失了,而郑美人也死得干脆……

心头冷哼,这齐暮景,还真是小看不得!

……

向南刚踏进魂兰殿便看见让他惊心的一幕,眼珠子都快蹦跳出来了,怔怔的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之乔站在苍树下的一只小凳上,踮着脚尖,仰着脖子,双手抓住吊于苍树干上的白绫,整个人颤悠悠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掉下来。

向南猛地一个寒颤回过了神,接着大喘一口,惊恐的狂抽眼角,随后连忙扶了扶太监冒,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了上去,一把抱住沈之乔的大腿,颤声道,“姑娘不可啊,您这好好儿的,怎么就想到轻生了……”

您这一死,得多少人陪葬啊您算了没?!

沈之乔被他突然一抱也是吓得胆颤,定了定神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抽,“我哪里有轻生,我就是想取下这根白绫!!!”

“姑娘诶,您先下来,先下来再说!”事关他自个儿的命,向南不敢掉以轻心。

沈之乔皱了皱眉,看他这样子也是真怕了,于是叹了口气,“你先放开我,我下来。”

向南脸色尴尬的红了红,小心翼翼的放开,双手却没有拿远,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来。

沈之乔跳了下来,抬头看了看白绫,想来是挂上去许久了,白绫挺厚实,打的结很紧,她解了半天也没解开。

瞄了瞄提袖猛擦额头的向南,眼皮又是一跳,“向南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很久……”

向南手一顿,慢慢放了下来,眼角微微看见她,却见她并未看他,一双眼甚至都没有落在他身上,像是随口一问。

微吐了口气,答道,“奴才看姑娘休息了,便出去转了转。”

“哦。”沈之乔抿唇点头,指了指树上的白绫,“你上去把它弄下来,看它天天挂在上面,我瘆得慌!”

向南如之前一样,立即摇头,“不可啊姑娘,这根白绫取不得,取了怕是要出大事的。”

“能出什么大事?你相信魂灵会在这根白绫上栖息?”沈之乔讽笑。

向南被她问住,却不妥协,“姑娘,这根白绫确实取不得,不能取!”

沈之乔咬了咬唇,“那我一定要弄下来呢?”

“……”向南无言以对。

她若真是执意要取,他能怎么办?!她才是主子!

事情的结果是,白绫取了下来,差人丢到了宫中垃圾焚毁的大火炉。

入夜。

沈之乔躺上床上,双眼紧闭,峨眉紧蹙,满脸的汗水,一双拳头紧紧握住垂在身体两侧。

梦里,黑糊糊的夜晚,有人在追她,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知道没命没命的跑,她像是在逗她玩儿,明明可以追上她,却始终在她身后跟着。

她怕极了,累极了,也饿极了,她不知道跑了多久,耳边是追她那人残破的笑声,尖尖的,似要冲进她的心脏般可怖。

身子猛地一抖,一双青黑密布的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她的双手很凉,凉至骨髓,她动弹不得,惊怕得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她浑身都在发抖。

她似冰块般寒气逼人的脸颊蹭着她的耳朵,她在说什么……

她听清了,听清了……她要她陪她,她说好冷,好孤独,他们欺负她是新来的,都欺负她,一定要她陪她……

她吓得呼吸都停了,张着嘴,浑身发颤,动也不敢动。

她感觉她的手渐渐离开她的肩膀,她还来不及松口气,突然,一条白绫陡然出现在的眼前,瞬间将她的脖子箍紧……

她握紧双手,想大声呼救,可是不行,白绫箍得她太紧了,她说不出话……

“之之,醒来,之之……”嗓音带了浓浓的担忧。

接着,绷直的身体触上一抹温暖,沈之乔猛地抓住那抹温暖,倏地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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