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因为席安璃宿醉，夜里到早晨，冉冉上学前，都没能见到席安璃一面，又看席安慕忧心忡忡的样子，以为席安璃出了什么事，担心的不得了。
一回家看见席安璃好端端的，还对着自己笑，小丫头立刻将头埋进了她的怀里，如寻求大鸟庇护的幼小雏雀。
席安璃笑吟吟的抚着女儿的背脊，她最近似乎长高了不少，也瘦了几斤，背上凹凸的肩胛骨像是一座座高峰丘陵般矗立着，在她单薄柔弱的身躯上格外显眼。
从冉冉出生的那一天起，到今天五年九个月，却似乎唯独这几个月过的格外惊心动魄一些。
她的成长也在这几个月分外卓越显著。
有时席安璃抱着她的时候，分明孩子依旧是小小糯糯的团子，却能感受到那芯子正慢慢的长大着。
再过四个月，冉冉就六岁了，到时候应该已经在美国过圣诞了。
五岁的这几个月，就当是一场历险，一场梦吧。
“冉冉，想不想回美国？”席安璃将她抱坐在膝盖上，母女二人脸贴着脸，即便过了五年，席安璃仍旧觉得这小小的人儿是奇妙的来自上天的恩赐。
提到美国，冉冉眼中掠过了惊喜与释放，但很快就乖巧的收敛了，糯糯的摇头否认，“冉冉喜欢美国，虽然很想回去，但是还是觉得华国最好。”
“为什么，你不想念你的小伙伴了吗，上次还和你打电话，说家里的狗狗生了小宝宝，等你回去分你一只呢。”
席安璃亲了亲她蓬松带着奶香气的鬓角，孩子身上永远有一股纯洁的奶味。
美国毕竟是冉冉从出生就住着的地方，感情自然是不一样的，学校里的小朋友们也是从第一天就认识的，冉冉在美国的幼儿园因为特殊的肤色很受欢迎，一直是大家的小天使。
但在华国，带给她的似乎更多的是伤害。
冉冉眷恋的舔着唇珠，挣扎流露在了脸上，“可是华国有舅舅，妈咪，墨叔叔，还有叶阿姨，我还认识了轩轩和好多小朋友，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强行去瓦解冉冉对华国的依赖，席安璃无法做到，她心知今天是无法劝服冉冉了，便换了个话题。
“妈咪不是不让你和墨叔叔走的太近吗，你又忘了妈咪的话了？”
席安璃佯装生气的将她从腿上抱下来，拉着她的小手，但因为怜爱从来不是暴露在脸上，而是藏在眼神里的，冉冉并未被吓到。
“可是妈咪为什么不让我和墨叔叔走的太近，墨叔叔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冉冉真的很喜欢他，妈咪——”
冉冉脆脆的叫了一声，扑到了席安璃的坏里，小手抓住她腰际的裙摆，瞳孔大放异彩，笑的连两粒小虎牙都露在了空气中。
“妈咪让墨叔叔当我爹地吧，墨叔叔也同意了，只差妈咪了，妈咪和墨叔叔一起住不好吗？”
这于孩子而来最真挚的愿望，落在席安璃耳中，却是惊悚的雷电。
她一把扣住了冉冉的双肩，脸色白白的，失去了方才呈现的怜爱温柔，“冉冉，你下次不许胡说这些话了，被别人听见了会误会我们的，你说墨叔叔同意了，同意什么了？”
气息的紊乱，语句的轻颤，分明是艳阳天，窗外太阳暖融融的照着，她却觉得格外的冷，如早已被冰封在寒天腊月。
冉冉被她吓了一跳，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怯怯的用小手攥住她的一根手指，“墨叔叔同意做我的爹地了。”
如果不是当着孩子的面，席安璃能立刻去墨氏集团和墨御城对峙。
她很艰难的扯了下嘴角，一副深陷泥泞无法抽身的无力样子，“冉冉，记住妈咪的话，这些话下次不许说了，墨叔叔只是你的叔叔，不可以当你的爹地，绝对不可以。还有，离他远一点。”
席安璃此刻无法用轻快的声音说话，沉重而低气压的语调听的冉冉眼眶一红，又伤心又难过的用手背抹着眼睛，沁着水汽的眼睛出奇的亮。
“妈咪为什么要这么做，墨叔叔明明那么好，被人抓住的时候他还带人来救我们！”
年纪小的女孩子崇拜英雄主义，席安璃能够理解。
可是墨御城算得上是什么英雄？
为了找到他的侄子，当时不惜牺牲他们母女，冷血凉薄的让她只觉得可笑。
“那是他被迫的，他想救轩轩没有救到，才来找到的我们，冉冉，你听妈咪的话，妈咪不会骗你的，他才是骗子，你当时不是听见了吗，她宁可让人杀了我们，也不肯放下武器救我们。”
尽管有多么不想将残酷的真相撕破给孩子看，但比起让她一直蒙在伪善的鼓里，等着某一天被狼叼走也不知道，她宁可残酷一点。
冉冉含着眼泪，愣愣的看着她，五岁的孩子对善恶的理解很不算分明，因此对主观的感受便更加强烈牢记。
她记得谁帮了她，谁对她好，孩子的心有时比大人明澈太多了。
“可是妈咪，墨叔叔是故意这么说的。”
细微如小兽哽咽的呜呜声，伴随着支离破碎的句子，从冉冉口中断断续续的发了出来，偶尔还带着一记哭嗝，可怜而委屈。
席安璃不明白的转过眼珠，原本清澈的瞳仁此刻却蒙上了薄茧般的阴翳，灰沉而黯淡，“冉冉，你说什么，什么叫他故意的？”
“妈咪晕过去了，墨叔叔一直在跟你道歉，他这么说也是为了激怒那个犯人，让她露出破绽可以动手，后来他开枪把我们救下来了，墨叔叔没有做错，妈咪为什么要误会他，就算他撒谎了，墨叔叔也和你道过歉了呀。”
冉冉抽抽搭搭的哭着，眼中尽是不明不解的茫然，哭红的小脸像小桃子般粉嫩嫩的，虽然语言直白而缺乏逻辑，还是努力的在为墨御城辩白着。
席安璃当时的确没有看见那么多，她已经到了精神颓废的边沿，随时可能昏迷过去，听见了他那声杀人的命令后，心冷彻骨，恨意肆虐，便不再抱有希望去看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