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云起开土化肥大会，各镇各村都是带着几分不情愿来的，谁能想到云起比他们这些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还会种田，说出去也没人信不是。不过姚家地里的稻子让他们彻底信了，他们的新明府对土地的确有几分见识。所以，尽管他们并不觉得养猪养鸡需要人教，他们还是一大早巴巴的赶到了县衙门口等着。有那不明就里的，见县衙门口围着这么些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上前一问，听说是什么家畜养殖交流大会，立时留下来凑热闹，就等着待会混进去听听呢。
守门的张老头才打开门，就见着这么些人，一时有些懵。待听到他们的来意，这才想起昨日林忠交代的事。可这人也太多了，正想着找个人问问，就听到云起道：“去县学。林忠你带人在边上维持秩序，别吵着学生们读书。”
县学如今虽然破落的不像样子，但那地方大，更有一间教室是用竹帘子隔开的大通间，把帘子一拉，这些人就都能坐下了。前次，掌管县学的杨老头听说他要把牛粪这些东西搬进教室，硬是不愿意，说是有辱斯文，急了还要撞柱子。这一次还好，在确定他不会将猪赶进屋后，杨老头终于点头同意了，条件是他抽空去县学给学生们讲两回课。
林忠听了，立即扯着嗓子让大家跟他走，还强调去了县学不要大声喧哗，谁瞎吵吵他就将谁给赶出去。他这一声大吼，效果果然不错，大家立时停止了说话。听说要去县学，还下意识的低头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
众人才到县学，县学大门就开了，杨仲德带着两个学生等在门口。云起跟他说了两句客套话后，就被带到了那间大教室。照他的要求，中间的竹帘子都拉上去不说，连着屋子里的桌椅都擦过了。云起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到了最上面的桌子后面，因着桌椅不够，所以不少人是挤着坐的。
书也不够，只给每个村的村正发了一本。这些村正有的认识字，有的不认识。认识字的立时翻开看了看，那不认识的只能抓瞎，后悔没带个认字的过来。
等着大家都安静了下来，云起这才慢慢讲了起来，这一讲就讲了一天，连着午饭都是随便糊弄了一口。他的声音不急不徐，也没讲究词句，全部都是大白话，没读过书的也听的懂。杨仲德带着两个学生坐在最后面，先还有些漫不经心，慢慢的就蹙了眉，认真的听了起来。他虽是学政，俸银却是将将够一家子不挨饿。为着日子好过些，他家老婆子不仅在后院开辟了菜田，还养着好几只鸡。这且不说，他老娘兄弟还都住在乡下呢。
在他旁边，他的两个学生更是在奋笔疾书。这两个也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先前土化肥的事他们也听说过，村里还给他们看过云起的《土化肥的制作和使用论》，不过他们没去现场，所以理解的不是很透。昨日扬仲德说云起又写了本《常见家畜饲养大法》，还要借县学的地方的时候，他们就起了心思，跟夫子请了假，往这边的别院来了。
不同于土化肥，大家刚听的时候都是云里雾里的。但凡家里养过家畜的，对于养猪养鸡啥的都有一些心得。所以这次云起讲完后，一个个都抢着站起来问问题。有哪问猪栏里为啥要经常洒石灰？有的问蚯蚓这玩意这么多还需要养？也有问他家去年新抱的鸡没活下来几只得了病怎么办？云起还没来的及回答，就有那认真听讲的给他讲了，一时间整个教室乱成了菜市场。
云起无法，只得让他们自由交流。暗三忽然解了身上挂着的竹筒递了过来：“喝口水吧，瞧把你嗓子哑的。”
云起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打开盖子狠狠灌了口水。
“回去我就求主子给你配个小厮去，我可不会照顾人，我可是护卫，才不干小厮的活。”暗三瞧着下面挣得面红耳赤的众人道。
“是得招个小厮。对了，昨你不是去看热闹了吗？有没有入你的眼的，干脆要来给我做小厮得了。这一日日忙的，我都快撑不住了。”云起拿起桌上的书本给自己扇风道。
“要不，咱把赵亮给要过来，我瞧着那小子就挺机灵。”暗三想了想道。
云起忙摇头，“这不能，小春寻个人也不容易。”
“这样，还是让冬青回来。小海那边，就让后厨张嫂子家的张杨补上，我瞅着小海也挺喜欢他的。”暗三低头想了下道。
“也行。”云起点点头。
正说着话，下面忽然吵了起来，云起抬头一看。就见着两个老汉被两拨人拉着，手还在互相扒拉对方，他忙站起来道：“住手！”
“明府，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老家伙太不是个东西，开口就骂我老娘。”李大河指着对面的的许明顺说道。
“哼，你怎么不说说我为何骂你！”许明顺别过脸道。
“张叔，你说说发生了什么事？”云起却是看向了张有德。
张有德分别瞪了李大河和许明顺一眼，这才笑着对云起道：“明府，你别生气。他两个是越活越回去了，跟村里的娃子一样。才你讲完后，他两个就比了起来，比谁听到的多呢。这不，两个谁也说不服谁，这不就打起来了。你别看他们俩现在这样，过会子就又和好了。”
他这话一出，大家伙都笑了起来，李大河和许明顺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见此，云起也不好再多说，只得问他们可整明白没有？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又嘱咐他们回村后要好好跟村人宣讲，这才让大家伙都散了。
出了县学，已近黄昏。云起没回县衙，而是带着暗三往东边的私塾而去。匪患去了之后，他就把两个孩子都送去了私塾。学里虽然课业重，但是孩子也多。两个孩子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还有了几个散学后一起玩耍的朋友。他记得他小时候总是很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父母接，尽管学校离他家并不远。所以他为人父后，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陪伴孩子们成长。
路上，不少百姓跟他打招呼，他一边应着，一边朝两边穿着青衣学子服的孩童望去。
“爹！”小海正跟冬青说话，一扭头就见着云起，立时朝云起冲了过来，满眼惊喜的道：“爹，你是来接我和哥哥回家的吗？”
“嗯，今日下衙的早，我就想着过来接你们俩下学，那知你们已经回来了。”云起抱起他道。
“爹，我想吃混沌，我们吃了馄饨再回去好嘛？”小海摇着云起的手道。
“不行，我们答应过娘和她一起吃晚饭的。”小山走过来道。
“那好吧，我们明天再吃馄饨。”小海犹豫了下方道。
“走喽，我们回家。”云起牵起小海的手道。
“嗯。”小海露出了个腼腆的笑容后，反握住了云起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