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家,时间刚八点半左右。

下车,韩忆桐跟夏明明边走边聊往家中走去。

话题无非还是刚才吃饭期间发生的事,以及后续准备要做的。

例如明天她准备亲自去趟派出所,盯一下案子进度。

她现在也想明白了,不管佟丽嘴上说的多可怜,也不可能再心软,有放她一马的念头。

正如嫂子说的那样,这是自己巧合躲过了一截。要躲不过去,她最大可能是事业,前程,生命,全部都被毁灭。

与之相比,凶手付出坐牢的代价并不大。

几年而已,权当给她一个教训。

想通这个,最后的心理负担也没了,夏明明言辞不觉轻快起来。

说着一些工作上发生的趣事儿,咯咯笑声不断响彻在夜色中,慢慢飘远。

韩忆桐在之前应该说没跟小姑正儿八经的接触过。

但从医院里到现在,她现在和夏明明在一块最大的感觉就是轻松。

以行观人。

夏明明说话的角度,方式,正如她名字一般,明明白白,坦坦荡荡。

笑就笑的忘形,脾气来也来的猛烈,简单纯粹。

是真正的纯粹,韩忆桐相信她的心里肯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否则,带不出如此清澈见底的气质。

快到门口之时,她如有所觉的转头看了一眼。

是夏明阳的车子出现在了后方。

他今天下班够早的。

韩忆桐视线不经意掠过,便拿钥匙打开了门。

夏明阳开车转弯的动作因而停顿了下,她隔着车窗听到了妹妹的笑声。

如此敞开的相处方式,让他稍稍失措。

他太了解自己妹妹,非在家人跟一些极亲密的朋友面前,绝不至于如此忘乎所以。

两人关系什么时间如此好了?

不解着,停车后进了客厅。

韩忆桐不在,就妹妹盘膝坐在沙发上在客厅陪着老妈看电视。一部极玛丽苏的古言剧,俩人讨论的热热闹闹。

“明阳,下班了啊!”

龚秋玲招呼了一声。

夏明阳微点头,换鞋,拿过包就往楼上走。

上了两三个台阶,他还是忍不住道:“明明,你过来一下。”

夏明明穿上拖鞋:“咋了?”

夏明阳有话要说,可看着她眼睛,顿觉说不出口。

勉强笑笑:“没事,瞧我这阵子记性。想说什么来着,给忘了。”

“毛病。”

夏明明翻个白眼,没好气瞥了哥哥一眼。

……

卧室里,韩忆桐身上伤势未愈,连澡也没办法洗。只简单刷了牙后,便点了支烟,坐在床头拿纸笔写写画画。

她习惯记录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这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长年累月的,日记本也不知道写满了几个。

每次无聊之时翻动珍藏的那些日记本,一幕幕往事也就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眼前,感觉十分奇妙。

退伍后,早就没怎么写过这个。

今天之所以想起来,是因为她背上的伤势让他许多事情都做不成,太过于无聊。

如看书,固定养成的姿势是靠在床头,随便翻动。如今连睡觉都只能趴着睡,更别提靠了。

沙沙的纸笔摩擦声,正自入神,突听脚步声走了进来:“写什么呢。”

韩忆桐唰的一下盖上笔记本,随手塞进了床头抽屉。

是夏明阳,还没来得及换下工装的夏明阳走进了她卧室。

“你怎么来了?”

韩忆桐问了句,拿钥匙随手把抽屉上了锁。

夏明阳不答,好奇道:“你里面都放的什么,神神秘秘的。”

“一些小玩意,你不会感兴趣的。”

“给我看看呗。”

夏明阳强势的伸手去拿韩忆桐放在桌上的钥匙。

韩忆桐反应当然比他快,可实料不到他如此突然,等回神伸手抢先去拿,手心恰盖在了夏明阳手面之上。

有些尴尬,夏明阳随即抽出手来。

“这么紧张干嘛,难不成抽屉里面的东西不能见人?”

韩忆桐忙把钥匙塞进了另一个抽屉:“这是隐私,我要看你的电脑,你肯么?”

“没关系啊,你尽管看。”

“到底什么事?”韩忆桐说不赢他,收了心思追问。

“来提醒你别忘了擦药。还有,估计你自己不怎么方便,看能不能帮上点忙。”

韩忆桐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男人今天竟然如此好心。

她警惕道:“你打什么主意。”

夏明阳脸一沉:“若不是看你救了明明,我才懒得理。药呢?”

韩忆桐看他来真的,倒老老实实的把药从书架拿来递给了她,自己则在被子里脱掉了上衣,然后趴在了床上。

窸窸窣窣的动静中,夏明阳微凉的指尖落在她的背上。

力道不轻不重,略生疏地在她肌肤上游走涂抹。

挺没出息的,韩忆桐因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忽觉人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

她微闭上了眼睛,平时冷冷清清的卧室因为这个男人,而显得有些生气和温馨,这种感觉挡也挡不住。

夏明阳其实有点洁癖,手上真正沾到油腻腻的药膏之时,浑身才起了鸡皮疙瘩。

可自告奋勇的来做这份平时护士做的工作,他哪好立刻就走人。

抹着抹着,手指划过了韩忆桐背上的纹身。

粗糙到极点的肌肤周围,大大小小的伤疤多不胜数,很难想象,这人到底经历过什么。

她应该也挺不容易的吧,这些伤疤岂不都是拿命去换来的。

据说当初在国外的维和部队呆过……该是怎样的环境。

他近期专门研究过维和这份工作,残酷的让人头皮发麻。

“韩忆桐,能不能跟我讲一讲你以前的事?”

问了一句,得到的回应是韩忆桐轻微的呼吸声。

她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轻易就睡着了。

手间动作停住,夏明阳盯住了韩忆桐侧脸。

因为在医院几天,也可能因为虚弱,脸色多了些病态般的苍白。可侧面看去,鼻梁,嘴唇,立体的如同雕塑。不是那种传统的女子之美,而是英气。

他真的是初次发现,这个跟自己朝夕相处的女人,其实相貌一点都不差。

不如何依秋第一眼来的柔美,也不如夏明明的靓丽。但就是越接触越觉得他是属于耐看型的那一类,跟他姑妈一样,初看不如何惊艳,接触下来却让人忍不住频频侧目。

只不过,性格偏内向了一些,人也太过于低调。

总在某些特定时刻,才能让人察觉她身上的闪光点。

收了动作,夏明阳小心翼翼的从床头站了起来,去洗了把手,准备离开之际却想到了刚才韩忆桐往抽屉里放的东西。

好奇心一起,如百爪挠心。

他又看了一眼,确定韩忆桐真的睡着之后,拿钥匙轻手轻脚的打开了抽屉。

入目,许许多多的日记本,以及一些老照片跟一些勋章证书……

13届紫荆花特种格斗大赛的冠军,上京军区全国射击比赛一等奖,职业射击比赛冠军……

林林总总的荣誉,让人眼花缭乱。

那些勋章,好几块分明就是纯金打造的,看上去精致而惹眼。

夏明阳有点不敢信,韩忆桐年纪轻轻竟能得到如此多的荣誉?其它的他不太清楚,可紫荆花这种口口相传,国际特种兵职业生涯的最高荣耀,他哪会不知道。电影中动辄拿紫荆花这三个字装深沉,想不到现实中真正获得过如此殊荣的人就在身边。

而这些,从没听韩忆桐跟他提过只言片语。

他又拿起了一些照片。

基本是在部队照的,穿着军装,身形笔直,那种风采和自信,隔着照片也能清晰体会到,跟现在的韩忆桐简直格格不入。

他所能想象到的军人形象,就是照片里韩忆桐的样子。

视线一转,又注意到了一张有些年头的老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上头还写着日期,九几年时候的。

照片上那个小女孩才三四岁的样子,穿着一套很古老的小夹克,被一个人女人抱在怀中。

女人并不属于太漂亮的那种人,可眼中柔柔的温和跟那个年代的独特气质,让人不禁惊艳。

相貌上,隐约还能看出来跟现在的韩忆桐隐有相似之处,是韩忆桐的母亲吗?

少少的几张照片,他像是看到了韩忆桐的整个成长生涯。

他魔怔一般又要去翻日记本,刚碰到,手腕被人给抓住了。

惊诧转头,入目是一双密布着烦躁的眼睛,韩忆桐不知道什么时间醒了……

夏明阳支支吾吾:“我,我找点东西。”

韩忆桐停了半响才道:“都说了,这是属于个人隐私。”

夏明阳看她并没异常,松懈道:“你这都是荣耀,堂而皇之挂出来不就行了嘛。还有,你真在紫荆花上拿到过将项吗?我记得前两年有家安保集团负责格斗方面的总教官,资历中好像就是拿到过紫荆花特种格斗大赛的季军……年薪两三百万……现在人都入股了原公司,是第二大股东,身价数亿。你有这方面能力,为什么不试着发展一下……”

“怎么发展,在振威做个看门保安?”

“你如果早告诉我这些,我怎么可能只让你做保安。当初不也是为了避嫌嘛,想看看你能力如何。这样,你还回公司上班吧,我把新成立的综合部交给你。”

“真的不用,我相信不从事安保,也一定有用武之地。”

“你简直是不思进取……”

韩忆桐把东西重新放回抽屉,不等他说完就道:“我困了。”

夏明阳话被堵了回去,郁闷道:“就你这态度,给你一坐金山,也休想能有大成就。”

“我现在的目标仅仅是赚点钱,把银行贷款还掉,够我父亲养老能防止意外发生也就够了。成就能当饭吃吗?”

夏明阳给气的不轻:“自甘堕落。”

韩忆桐嗤笑,等他离开后,上前反锁死了房门。

她以后还真得防着点夏明阳,这男人脸皮可真够厚的,偷翻她东西。要是给他看到日记,对韩忆桐来讲肯定是灾难。

因为,日记里记载着的是他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事情,以及心理上的历程转变。

被人看到,相当于她这个人从内到外,一丝不挂的坦露在别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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