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守了纪小希半夜,他一直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小女人睡梦里都紧张地皱着眉头,小脑袋在枕头上辗转不停,好像噩梦缠身,睡不安稳。

他比谁都清楚,她噩梦里的人,肯定就是他自己。

到了后半夜,程妈看到房间里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就轻轻地敲响了房门。

“进来。”

商祁延的声调有点嘶哑。

程妈进门,先朝床上看了一眼,再看她照顾了多年的少爷,那张英朗不凡的脸,下巴上已经长出了淡淡的一层胡茬,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点憔悴。

“少爷,纪小姐还没醒?”

“还没。”商祁延看了一眼纪小希,轻轻替她掖了掖被角,才问程妈,“你有事?”

“哦,刚才商尹先生打电话来,问需不需要把古丽从龙门台调回来保护纪小姐。”

青木景天带了大队人马来京都,日本的帮派手头都有自己的武器,这些人的来头商祁延也不清楚,所以不能不严加防备。为了安全起见,他派了最信任的保镖,古丽过去看着青木景天。

当时是纪小希不在,所以商尹提议让古丽去。现在纪小希回来了,向来心细如发的商尹当然要来问一声。

考虑片刻,商祁延说:“这个你别管了,我自己和商尹说。”

程妈看一眼仍在沉睡的纪小希,垂首称是,却站在那里没有动。

“怎么?还有其他的事?”

男人的声音略带不耐烦,熟悉他的人都很清楚,这已经是赶人的信号了。

可现在纪小希这样,程妈照顾她那么久,早就对这个单纯如纸的女孩有了感情。现在真是不忍心,很想留下来看她一会儿。

踌躇片刻,程妈说:“少爷,你守了半夜了,还是休息一下,让我来照顾纪小姐吧。”

商祁延立刻就拒绝:“不用。”

“可是……”

“你去忙你的,这里不用你操心。”

他态度坚决,她只好点头离开。

程妈走出房间之后,商祁延才拿出手机,给商尹打去了电话。

“商总。”商尹的口气一如既往的恭敬。

商祁延言简意赅:“把古丽调回来吧,小希这边的确需要人保护。”

“是,我马上安排。不过……”商尹担忧地说,“青木景天那边需要人看着,调走了古丽,您看什么人过去合适?”

刚刚告诉程妈,他要自己和商尹联系,就是打算说这件事。他早已经想好,马上就说:“你亲自去。”

“什么?”

“你去龙门台开个套间,时时给我盯着青木景天,要是他们的人问起来,就说是咱们商氏找人替青木少爷作陪。”

“那,公司里的事情谁来处理呢?”

“我手下那些特助和副总,我养着他们可不是为了让他们吃闲饭的。公司的事向他们交代清楚,放手让他们去做就好了。”

商尹有些犹豫,“商总,这样做您放心吗?那些人,毕竟不是每个都知道根底。”

商场上的斗争,向来都是波诡云谲,说不定你认为的心腹,就是其他公司派过来盗取商业机密的卧底。

一般的老板,除非根底清楚的人,都不会委以核心重任,但商总这样放手让下面人去做,是不是太冒险了?

商尹的顾虑,商祁延当然都懂,他沉声说:“没什么不放心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手下这些人要是真的出了间隙,那也算我识人不明,是我商祁延活该。而且,既然我信的起他们,也就输的起。真要是被出卖,最坏也不过商氏破产,可凭着我们,还怕打造不出另一个商氏?”

这样的霸气和自信,商场之中,恐怕也就只有商祁延有。

商尹听得心服口服,立刻答应着去办。可商祁延挂断了电话,再转头面向纪小希,刚刚指点江山不破不立的气势,在这个沉睡的小女人面前,立刻就百炼钢化成了绕指柔。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纪小希还没醒。

“少爷?少爷?”

门外又是程妈轻轻地喊,商祁延刚刚熬不住略有了困意,迷迷糊糊站起来亲自去开门,倒把程妈吓了一跳。

眼前的男人刘海凌乱,眼睛微红,嘴唇上还有些干裂。他的领带松松垮垮套在脖子上,衬衫领口也解开了两颗扣子,实在和平时凌厉冷峻的模样大相径庭。

一看到程妈诧异的眼神,他自己也觉得了,微微咳嗽一声,略有不自在地问:“又怎么了?”

“噢,噢,也没什么。”程妈探着头向房间里看了一眼,见纪小希躺在那里还没醒,这才说,“时间也不早了,少爷先下去吃个早饭吧。您还约了人下午两点会面,吃完饭先休息一阵子。”

下午两点,要见的人是青木景天。

和那个男人交涉,少不得要劳心劳力。这种事他当然不会怕,但是现在一颗心都留在纪小希身上,想到青木景天镜片后面那双充满算计的眼睛,他觉得莫名烦躁。

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他终于还是点头,“那我收拾一下,下去吃一点。小希这边,你来照看一下。”

程妈也一直担心着纪小希,巴不得自己来照顾,立刻说:“好的。”

“她要是醒了,随时下楼通知我。”

“是。”

等商祁延走后,她来到纪小希的床头坐下。看着沉睡不醒的小姑娘,肩膀上伤痕未消,心里不由一阵碎碎念。

少爷也真是的,明明对纪小姐挂心的要命,可又每次都要把她往死里折腾。刚刚看到少爷憔悴得像是换了一个人,她真的有些不忍。但是此时看到纪小希,又忍不住觉得,少爷实在是自作自受。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大概人在睡梦中也要第六感。商祁延离开之后,纪小希的睡颜放松不少,还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程妈看得摇头,起身帮她盖卷到一边的被子,可是一拉被角拉不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一样。

皱着眉头仔细查看,这才发现,是纪小希后腰上的伤口渗出来的鲜血,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和被子结成了一块,上面还有黑色的血痂,看起来触目惊心。

也不知道少爷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把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欺负成这样子。

轻轻地把被子揭下来,血痂跟着脱落,她的伤口又流出鲜血,疼得她在梦里也皱了皱眉,还缩着身子直躲。

程妈也不忍心,狠下手把被子撕下来,正要起身去找纱布帮她处理伤口,正迎上吃完饭回来的商祁延。

少爷吃得还真是快,这才过去几分钟,居然就吃完回来了。

“你干什么去?”不等程妈问好,商祁延已经皱起眉头问。

“噢,我是要去……”

正要解释一下,商祁延偏头向纪小希一看,立刻发现了雪白被单上的血迹,还有她腰上嫩红狰狞的伤口。

凌厉的眼眸微眯,商祁延转向程妈就是恶狠狠的质问:“你对她做什么了?”

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程妈本能地瑟缩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干什么呀……”

商祁延长腿一迈,两步就跨到了床前,指着纪小希身上的伤口,“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又破了?你还敢说,你没对她做过什么?”

“这……”

心里发着抖,程妈战战兢兢说不出话来,商祁延冷声说:“不管我怎么对待她,你都得给我记住,她是你的主子,你要做的是尽心尽力地伺候她。现在除了这种事,程妈,看在你在商家年份够多的份上,我不难为你,收拾你的东西,马上给我滚出去。”

莫大的委屈涌上心头,程妈一下子就红了眼圈,抽抽搭搭地说:“少爷!我真的没有对纪小姐做任何不好的事!她的伤口破了,是因为原来流出来的血粘在了被子上,我没办法,只能把被子撕下来,这才又流血的!”

“真的?”

“真的!”程妈保证着,“纪小姐人很好,到了这别墅里,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佣人使唤过,我心里喜欢她都来不及,怎么会出别的想法来害她呢?”

仔细想想,程妈对待纪小希,也的确是掏心掏肺,刚刚是自己关心则乱,一看到她受伤流血,情绪就骤然失控了。现在才明白,她流血,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的粗暴。

昨天晚上,只顾着自己兴奋,后来把她抵在桌子上,狠狠地要了一次又一次,完全没想到她的后腰会被桌棱伤成这个样子。

终于低下了头,他轻声说:“不是你就算了,去找点纱布来,给她包扎一下。”

本来就对商祁延心存不满,现在又被不分青红皂白地冤枉,程妈一时气郁难忍,低着头开口说:“少爷,您、您以后对纪小姐好些吧。她一个小姑娘,离开妈妈离开家,被、被留在这别墅里,还要被商家的人欺负,已经很不容易了。您要是也这样对她,她可怎么活下去呢?”

这样的话,原本不该是她一个佣人说的,但现在既然鼓起勇气说出了口,她也就释然了,只抬起头,期待地看向商祁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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