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碧华皱着眉头问道：“那个小孩儿，言昭的那个儿子，病怎么样了？”
“不知道。好像挺严重的，据说之前做了骨髓移植，但情况不是很好。”
“那你和叶予联络为的是什么？”
“他手上有对康健不利的东西，我希望可以拿来对付言家。”
“你为什么要对付言家？”
“我想报仇。言家把我们害的那么惨，还间接害死了金灿，我要她们付出代价。”
“然后呢？”
孙碧华坐在那儿，叶燃站在她的面前，双手背在后面，好像小时候犯了错后被教训的模样。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然后？她没有想过然后。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澳洲，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孙碧华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儒禾并购言氏的新闻即便在这儿的华人圈也很多人谈论。你姑姑还特别过来问我说儒禾是不是你的那个公司。有些事我以为你自己知道分寸的，现在看来不是。你收购了人家的公司，难道还算不上是报复？现在还想着继续？”
“妈，你根本不知道她们俩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们根本就是把我们一家当傻子耍。不让他们彻底失去言氏都算不得是报复。”
“那叶莫呢？那个孩子怎么办？他有什么错要成为大人复仇的牺牲品呢？”
“我没有要他牺牲，我也没法子救他，这是叶予的决定。”
孙碧华叹了口气，叶燃红了眼睛。她一直希望成为母亲的骄傲，成为母亲的依靠，而这些年她以为自己做到了。可如今母亲这样这样望着自己，这样失望的望着自己。这个眼神真的比她打骂自己还要难受。
“妈……”叶燃半跪在她面前，双手握着母亲的手。妈妈哭了，这几年她很少见妈妈哭了，即便是婚礼时那也是喜极而泣，不可与如今相比。这世上她最见不得母亲悲伤，也劝不了，只能陪着掉眼泪。
“芊芊，你知道我恨谁吗？”
她想说叶予，想说言昭，可又怕说出来更惹的妈妈不开心，只能摇头不语。
“我最恨自己。”孙碧华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又帮女儿擦了擦泪水。“如今这个年代，离婚的人比比皆是，他们都活的好好的。可只有我，因为一个男人弄成了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样。我夜里一个人时，每每想到当时你那么小，刚刚经历了那么多残忍的事情，可我非但没有保护好你，还把你害的更惨，我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我心疼的就好像被小刀一刀刀划过那样。”孙碧华想到那时候瘦骨嶙峋的女儿，看了看她粗糙的双手，想到她经历的那些残忍与不公，常常捶着胸口痛哭。
“是妈妈没有用，是妈妈没有肩负起一个母亲应该承担的责任。芊芊，你会变成如今这样其实都是我的错。事情发生了，我就躲起来了，我躲进自己的病里，把你一个人丢给这残忍的世界。你看清楚，错的人是我！当然，叶予也好，言昭也好，他们都不是无辜的。可你是无辜的，你是没有错的啊。后来你和亦儒结婚，那样的大户人家我本也是一万个担心，可见你过的越来越好，我才慢慢放下心。我每天都感谢上帝，谢谢他让你在那些风雨后又见到了曙光和希望。可你现在呢？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报仇？你告诉我，报仇后你能获得什么？金灿不会复活，从前那些痛苦的日子也不会消失。可能还会搭上一个无辜的小孩子的性命。报仇不会让你幸福的。我阻止你不是因为我怜悯叶予或言家，我是心疼你。我心疼你这无忧无虑的日子才过了几年，又卷入了仇恨的陷阱里。”孙碧华哭得悲伤，她摸着女儿的头：“芊芊，如果你现在告诉我只有报复才会让你重新平静幸福，那我可以去杀了他们。真的，我情愿自己赔上性命去杀了他们，也不希望我的女儿像我一样被情绪控制，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
“妈，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叶燃哭的凶狠，说不出话来，只能哭喊妈妈。她相信母亲说的每一个字，相信她真的可以为了自己做到那种地步，正因为相信，她才难过，她才心痛。
“芊芊，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报仇。回国吧，过简单幸福的日子，和亦儒生一个小孩。就像最平常不过的女孩子一样，过一个普通的人生。”
“妈妈，我睡觉时总是做噩梦，我总是梦见灿灿在说冤枉。我睡不好，吃不下，如果不报仇，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幸福。”
“我明白，再劝你不是你的错你也不会听的。可他已经死了，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我们下辈子还他，下辈子妈妈去给金灿做牛做马去报答他救你一命的恩情。芊芊，这一世，你就放过自己吧，好不好？”孙碧华眼见女儿只是哭却不肯答应，内心悲痛愤怒，一把甩开女儿的手。她站起来，将屋子里的东西统统推倒，矮柜上的花瓶，碗碟碎了满地。
叶燃知道母亲这是又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她一面紧紧抱住母亲，以防她伤害自己，一面努力按下呼叫铃。等到医生护士赶到，叶燃已经被孙碧华划伤了好几处，脚踝也因为蹭到碎屑而有损伤，可她顾不了这许多，只想着一定不能伤到母亲。
医护人员更有经验，出手也更加重。他们抱住孙碧华，一阵镇定剂打下去，她终于恢复了平静，只能躺在病床上嘤嘤的哭泣，到最后连哭泣声都没有，她就这样睡去。
叶燃把头埋在母亲的床边，哭到嘴角麻木，她不让别人帮自己处理伤口，赶走了他们后她打了一盆温水，小心的帮母亲擦拭身体，那样仔细认真。“对不起，妈妈。”做好这一切，她收拾好背包，轻手轻脚离开了医院。先飞到悉尼，又辗转到了布里斯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