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目光，许怀瑾的手停在半空中，许久才收了回来。
起身退开，许怀瑾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王爷若是没有别的事，还是请离开吧。”
慕容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直直地注视着许怀瑾。
“你在生气。”
“哈？我生的什么气？”许怀瑾冷笑，“王爷还是去你的诗夫人那儿吧，在我这儿没来由的受气。”
说罢，许怀瑾就出去了，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模样。
慕容奕一个人坐了半晌才微微一动，等站起来，整个人都充斥着无奈。
出了门，就看到许怀瑾背对着门口?站着，一双眼落在前面的花盆上，也不知看什么出神。
几步过去，在许怀瑾的目光中，慕容奕拉起了她的手。
“怀瑾，跟我来。”
眼角一跳，许怀瑾忍住要甩掉慕容奕手的冲动，在慕容奕的牵扯下跟着走了。
前院大厅里，慕容如松恭敬地站立着，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到人，顿时就跪了下来。
“见过王爷，王妃娘娘。”
“免礼。”
慕容奕不冷不淡地说，将许怀瑾按在了椅子上，再坐下，就示意慕容如松说话。
“是。管家已经被抓到了，最迟今晚就会送过来。他的家人也被带了过来，背叛的原因，是他的孙子被人抓了。”
说着，慕容如松又拿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慕容奕，“这是抓到管家的时候搜到的东西。”
慕容奕接过一看，随后又递给了许怀瑾。后者一看，脸色顿时就变了，竟然是王府的库房账本。
一合，许怀瑾冷静地问：“有谁看过？”
“目前为止只有属下看过，但管家给谁看过，就不清楚了。”
所以才会连着家人一起抓了么？眉头紧皱，许怀瑾却是看向了慕容奕。
“王爷，您怎么说。”
“杀了。”
薄唇吐出两个字，再看许怀瑾，慕容奕心里却是提了起来。
而被他看着的人则是低着头，许久才抬起来。
“臣妾也是这个意思。”
王府的账本有多重要不用说都能知道，更何况管家拿走的还是库房的账本。一旦里面的东西暴露出去，奕王府肯定会被朝廷里的人盯上。
手上一紧，许怀瑾的眼神暗了下来。慕容奕把这些给她是信任，可这份信任她也会拿出成果给他。
一瞥间，许怀瑾突然跳了起来，快速地远离了慕容奕。他的眼睛，又变成了红色。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慕容奕还有些疑惑，可看着许怀瑾的警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不由抬起就要摸向自己的眼睛。
刚抬起一半，手又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怀瑾。”
许怀瑾嘴角勉强地扯动了一下，又往后退了几步。
“慕容奕，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先前在院子里提到了眼睛，慕容奕却是把话题给岔开了。这个时候又出现了，许怀瑾岂能让慕容奕再次岔开。
“奕，说清楚。”
慕容奕的神色因为这一声奕顿了顿，片刻后抬手捂住了脸。
“……奕？”
慕容如松一直沉默着，此时看到这种情况，有些犹豫是要留下，还是直接出去。
就在他犹豫的片刻，许怀瑾又逼问了几句。
慕容奕被她的话问的有些闪躲，可就是不开口。见状，许怀瑾冷笑。
“王爷，你到底说不说？”
称呼又再次回到了王爷二字，立竿见影的，慕容奕的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怀瑾，眼睛只是意外而已。”
挑眉，许怀瑾的声音提高了许多。
“你是忘了那天晚上的事了？”
慕容奕眼神一闪，看向了慕容如松。后者察觉到目光，嘴角抽动了一下，还是抬起了头。
“娘娘，王爷的眼睛真的是意外。一般都不会出事，就是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性格大变。”
“是吗？那几天是哪几天？”
“这个，真不好说。”
许怀瑾还要问什么，慕容如松一看，立刻就说要去看看管家的事。一声告罪，慕容如松也没敢去看慕容奕，径直跑了。
留下两个人对望，谁都没有要收回视线的意思。
许久，慕容奕露出了一丝挫败。
“怀瑾，没必要这么紧逼的。”
冷笑：“我也不想紧逼。”
一片沉默。
抬手扶额，许怀瑾也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可看着慕容奕半死不活的样子，许怀瑾就有种没来由的怒火。之前的甜言蜜语没了，是怕她对于诗夫人的事闹起来么？这么一想，许怀瑾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王爷要做什么不妨直接说出来。在这之前，王爷还是先把自己的眼睛给解释清楚吧。”
丢下这句话，许怀瑾就离开了。
被第二次一个人丢下，慕容奕有些无力。叹了口气，怀瑾啊怀瑾，你这样要让我怎么办？
眼睛。
抬手在眼睛前方虚虚地按了两下，慕容奕眼眸一暗，许怀瑾是被他给吓着了。
慕容如松在门口探出头，确定屋里只有一个人后偷偷摸摸地进来了。
“王爷。”
看着慕容如松小心翼翼的样子，慕容奕心里就有气，抬手就要砸东西过去，可刚抬起，立刻又放了下来。
“怀瑾是怎么回事？”
慕容如松苦着一张脸：“王爷，娘娘的事情属下真的不清楚。”
百花节前后，在府中的是慕容凌宇，可不是他慕容如松啊。
偏偏慕容凌宇去追管家了，此时还在赶回来的路上。慕容如松就是想说，可也不知发生什么了，什么都是白搭啊。
“下去吧。”
往后一靠，慕容奕突然又来了一句：“给她送些玉芳阁的衣服，最近的白色就很不错。”
慕容如松的脸色顿时就纠结了，在慕容奕的一个眼神后，就这么退了出去。
收到一箱子白色衣裙的许怀瑾沉默了许久，直接盖上了盖子，让如意收了起来。
这些衣裙若是春天还好，这都冬天了，慕容奕是觉得她穿的起来么。
按了按太阳穴，许怀瑾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气又起来了。
归根究底，还是诗夫人的事引起来的。许怀瑾不痛快，自然也不会让别人痛快了。
如意送上一碟点心，又在许怀瑾开口后送上了热茶。
屋里已经燃起了火盆，门被帘子一挡，温度舒服的很。
“娘娘，诗夫人来了。”
拈着点心的手一顿，许怀瑾瞥向了说话的丫头。
“娘，娘娘。”
放下点心，许怀瑾心不在焉地说：“让她进来吧。”
“是。”
那丫头快速地跑了出去，那速度，就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似的。
“如意，送走她。”
“是。”
话音刚落，诗夫人就进来了。帘子一放下，诗夫人就是一脸的惊讶。
“姐姐这里好舒服啊。”
许怀瑾眼都没抬一下：“我可没你这种妹妹。”
说着，一撇嘴，“你的脸不疼了？”
诗夫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脸，目光还看向了如意，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等这些举动做完了，诗夫人才察觉到自己矮了一头，又抬起了头，一脸傲然地看向了许怀瑾。
“姐姐，你要是再敢对我动手，王爷可不会饶了你。”
许怀瑾露出一脸的惊讶，抬起头来却笑了。刚刚没看到，这个时候看着诗夫人的脸，也没想忍。这红一道白一道的，可真是漂亮的很呢。
被她这么一笑，诗夫人的脸色阴晴不定，配上她脸上的伤就越发的好笑了。
如意递上帕子，许怀瑾收敛了一下心神，拭着眼角并不存在的水。
“哎呀，太好笑了，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诗夫人一跺脚就跑了。
“这诗夫人脑子有病吧。”无奈地摇头，许怀瑾是真的不知道诗夫人到底在做什么。
一次又一次的自己过来找罪受，叫嚷着王爷会惩罚，可每次都是自己遭罪。这次又来自讨没趣，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诗夫人刚走了没多久，就听珍夫人也来了。
吃了一半的许怀瑾手一顿，一挑眉，干脆让如意把吃的端了下去。今天这一个两个的，都不想让她好好吃些东西啊。既然如此，那她就听听珍夫人要说什么吧。
帘子一掀，一阵风被带了进来，凉意瞬间将房间里的温度压了一下。视线一瞥，许怀瑾突然顿住了，珍夫人身上的，是雪？
珍夫人刚好抬手拍了拍衣袖：“娘娘近日可好？”
微微颔首，许怀瑾指着她的衣袖说：“外面下雪了？”
珍夫人点头，在许怀瑾的示意中坐下了。
“刚下的雪，还不大。”
“是吗？珍夫人来我这个小院子是有什么事吗？”
珍夫人迟疑了片刻，很是为难地开口：“王爷最近去诗夫人那里很频繁。”
挑眉，许怀瑾问道：“和我有关吗？”
“……娘娘，雨露均沾。”
四个字说的许怀瑾沉默了，雨露均沾？那也要她能开口。更何况，许怀瑾瞥了眼珍夫人，若不是她不喜欢慕容奕，凭着王妃这个身份，她就不可能去劝慕容奕说什么雨露均沾的话。
“珍夫人，这件事你还是去找王爷说吧。”许怀瑾起身，“王府里的事我能管，可王爷的事我却管不了。”
咬牙，珍夫人抬起头来：“娘娘，诗夫人是细作？”
“……”
“娘娘，奴婢说的是真的。”
许怀瑾扶额：“珍夫人，这话也是能说，但是你有证据吗？更何况，这种事你和我说并没有用。”
珍夫人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直接伏在了地上。
“娘娘，您一定要救奴婢。”
许怀瑾却是没了要听珍夫人继续说下去的念头，起身：“如意，送客。”
珍夫人还要说什么，却被如意直接挡住了视线，什么话都没了。
“夫人，还请离开。”
珍夫人盯着如意的脸看了许久，才慢慢起身。
送她到了门口，帘子掀了起来，再看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
回身，如意将这事和许怀瑾说了。
微微睁开眼睛，许怀瑾饶有趣味地说：“出去看看。”
披了衣服出去，刚出了门，许怀瑾就愣住了。如意说积了一层雪，却没想到是这么厚的一层。
抬手去接雪花，可刚落到手心里，就化成了一片冰凉，掌心淡淡的湿润感传来。握紧手心，许怀瑾将手放了下来。
天上大片大片的雪花飘下来，夹杂着风，整个天地都没有了别的声音。
寂静中，细碎的声音一点点的响着，让人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安静地听着那声音。
也不知站了多久，许怀瑾突然睁开了眼睛：“如意，就说我已经休息了。”
一愣，随之就意识到了许怀瑾的话。如意的脚步停顿了片刻，走进了大雪里。片刻后回来，已经是满身的雪花了。
“娘娘，说了。”
点头，许怀瑾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走吧。”
院子外似乎还能听到说话声，可许怀瑾却是不在意了。进了屋，热意和身上的冷气一撞，让人忍不住想哆嗦。
搓了搓手，许怀瑾将外衣解了，在火盆旁坐下，盯着那盆里的火出神。
这场雪下了两天，地上的雪都到了人的小腿肚，一脚踩下去，都有种拔不出来的感觉。
雪刚停，太阳就出来了。可这明媚的阳光却没能将那份冷意驱除，反而越发的难受。
小路上的积雪在中午的时候已经清扫的差不多了，许怀瑾踩在上面，放眼望去，还是一片的水迹，有的地方积雪还没扫掉，倒是有种别样的美感。
一阵风吹来，似乎更冷了。
前院，慕容如松正盯着人打扫，一看到许怀瑾过来，立刻就停下了话，直接迎了上来。
“娘娘。”
“在忙打扫么？最近府里没什么事吧。”
雪下了两天，许怀瑾就缩了两天，此时出来问的第一句话自然是和这个有关的。
慕容如松一拱手：“没什么大事，就是城东那边的善庄出了点问题，王爷已经去处理了。”
善庄？
许怀瑾一想就知道了慕容如松说的是哪里。两天的大雪，那个地方出问题的几率确实挺大。
“王爷一个人没有问题吧。”
慕容如松微笑：“不会出事的，王爷对于这个可是非常拿手的。”
安抚人心？许怀瑾张了张嘴，这句话还是没说出，进了旁边的书房，拿了账本一个个对了起来。
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屋里不知什么时候点上了蜡烛，看不出什么时辰，可出了门许怀瑾才发觉天早就黑了。整个奕王府都已经点亮了灯笼，看过去星星点点的，倒是挺漂亮的。
书房门旁一直站着的小厮看到许怀瑾出来，迅速地跑过来。
“小的见过娘娘。”
低头看了他一眼，许怀瑾淡淡地说：“免礼。王爷回来了吗？”
“回娘娘的话，王爷还没回来。”
皱眉，许怀瑾挥退了小厮，自己沿着小路往后院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转身，走了几步就碰到了一个小厮，许怀瑾想都没想就让这个小厮去找慕容如松过来，自己则是回到了书房里等着。
“见过娘娘。”
“城东的善庄，还没解决完？”
慕容如松显然没想到会被问这件事，有些愕然，可反应还是很快的。
“王爷去赴宴了。”
“哪家的宴。”
“太子的。”
一听到慕容丰毅的名字，许怀瑾也就没再追问下去。心里还是琢磨的，可也没再开口。
又说了一些别的事，外面的丫鬟说诗夫人过来了。
许怀瑾嘴角一抽，想都没想就说不见。
“如松，这个诗夫人，是什么身份？”
慕容如松一愣：“娘娘问这个……”
许怀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你不知道。既然她能进府，在某些方面肯定是干净的。”要不就是有什么利益。
盯着慕容如松，这中间的问题许怀瑾还是很清楚的。要说是爱，许怀瑾只会嘲笑，那样的状态是不可能有这些的，诗夫人的脑子也是让人无语的状态，慕容奕可不像是个会喜欢这样的女人的男人。
追根究底，还是诗夫人身上有什么问题。慕容奕不透风，那就看他身边的人是不是也是不透风的了。
没多久许怀瑾就得到了答案，因为慕容如松彻底的沉默了下去。
“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就听一阵嘈杂传来，门直接被退开，再看人，诗夫人愤怒的冲了进来。
“你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许怀瑾没有搭理她，一双眼睛盯着慕容如松。
“王爷是什么意思？”
瞥了眼诗夫人，后者正因为许怀瑾的不搭理而抓狂。
慕容如松眼里闪过一丝讥讽，对着许怀瑾的时候却是一脸的恭敬。
“回娘娘的话，有些事娘娘自己拿主意就行。这是王爷的原话。”
挑眉，许怀瑾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不得不说慕容奕在这方面做的很好，起码她这个正妻，从不会因为某些言行而让自己变得难堪。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诗夫人冲到许怀瑾面前，被无视的愤怒显然让她越发的没有脑子了，抬手就要扇过去。
许怀瑾面无表情地坐着，那只手掌在离她的脸只有一指距离的时候，停住了。
偏头看去，慕容如松黑着脸站在旁边，手紧紧抓着的，则是诗夫人的手。
“夫人，对以下犯上可是重罪。”
诗夫人被吓到了，慕容如松把手松开了，她也没敢动一下。
“送诗夫人离开。”
两个侍卫进来，二话没说就把诗夫人拖了出去。
诗夫人一被送走，屋里的气氛就缓和了下来，慕容如松也一改先前的阴沉，露出一个笑容来。
“娘娘。”
“我要去城东。”
“……好吧。”
慕容如松的表情许怀瑾看在眼里却也没当回事，只是在过后就直接放到了一边。
天黑走路本就比较慢，路上有些地方积雪甚至都没有清理到。马车到了最后基本都动不了，只能下来步行，可即使如此也是走的十分艰难。
才到城东的区域，迎面一行人提着灯笼就过来了。仔细一看，竟然是慕容奕一行人。两方一对上，就停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
“太久了，过来看看。”
慕容奕一改先前的沉默寡言，在许怀瑾不吱声的时候也在一旁说着话，说的多了，许怀瑾直接就不搭理了他了。
马车还停在先前的地方没有走，上了马车坐下，许怀瑾就搓了搓手，明明学武的，可许怀瑾就是控制不住的觉得冷。
一双手突然伸过来，在许怀瑾晃神的时候，紧紧地抓着。
偏头，刚好对上了慕容奕的眼睛。后者微微一笑，将手握的更紧了。
“感觉怎么样？”
许怀瑾一瞬间似乎看到了墨锦，有一年的冬天，墨锦也是这么问她的。
“……怎么了？”
回神，许怀瑾的脸色陡然苍白了几分，在慕容奕担忧的目光中，摇头。
“没事。”
眼角余光瞥了眼慕容奕，集中在了他的眼睛上。马车上虽然暗，可还是能看得出来，慕容奕的眼睛没有问题。
“……怀瑾，我的眼睛真的没问题。”
“哦。”
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许怀瑾有些躲闪着慕容奕的眼睛，不敢去看。
沉默地回到了王府，刚下马车就听到一阵哭声传来。
没说话，许怀瑾的嘴脸却是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不用去问，她听得出这声音是谁的。
扶额，这个诗夫人还真是不死心。只是不死心归不死心，你倒是换个方法来折腾啊。
“王爷，是诗夫人。”
丢下这句话，许怀瑾就跑了。诗夫人那种智商的人，还是留给慕容奕吧。
之后的事怎么样许怀瑾不清楚，洗漱过后就躺下了，想些事情，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等再次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许怀瑾脑袋一片迷蒙的坐了起来。
如意送上热水，伺候着许怀瑾洗漱完毕，就端下去了。
吃早饭的时候，许怀瑾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等出了院子，才总算是好了很多。
“如意，你最近话好少。”
如意的脚步顿了下，侧过头对上目光，嘴角的笑有些勉强。
“娘娘，身份有别。”